一个声音和一把吉他

时间:2022-05-19 05:14:11

一个声音和一把吉他

贝多芬说:我情愿写10000个音符,也不愿写一个字母。

而我,情愿用10000个字,去换贝多芬的一个音符。但我知道,他根本不稀罕。

有什么办法?在伟大的艺术与它谦卑的粉丝之间,就存在着这种不平等。

但我依旧虔诚地朝拜着,并且相信:每写下10000个字,就与音乐圣殿的距离又近了一个音符……

美国民谣艺术家鲍勃・迪伦荣获2016年诺贝尔文学奖。消息传来,着实被震惊了一下。想说点儿什么,从各方媒体传来的各种评论,早已汇聚成强大的音浪,吞没了我未来得及出口的微小声音。

但脑海中记忆的万花筒始终在晃动:讲台上清瘦的老先生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激情地吟诵着希腊史诗;毕业后听说系里又开设了广告学和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终于读完《盲刺客》时激动得一夜未眠;作者阿特伍德多次被提名至今未获诺贝尔文学奖……但晃出的图案细碎,拼不成完整的所感所想。

于是翻出了鲍勃・迪伦的自传《编年史》。之前走马观花地读完这本书,只记得他形容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听上去像有很多打嗝声和身体发出的其他声音,如同“一部卡通片”。如今,与《贝多芬传》的作者、大作家罗曼・罗兰一样,迪伦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了,怎么说都该将这本书重读一遍。

果然有了新发现,原来迪伦还是一位疯狂的“迷弟”:他视伍迪・格斯里为“精神教父”,后者是二十世纪前半叶最伟大的民歌手,美国第二国歌《这片土地是你的土地》的作者。当迪伦从录音机里第一次听到伍迪的歌时,“好像有上百万枚的百万吨级炸弹投了下来,我被彻底征服了”,“我对自己说,我将成为格斯里最忠实的信徒”,“虽然距离遥远,我也从未见过他,我却能清楚地想象出他的脸,看起来像我父亲年轻时的样子”……从此以后,迪伦走的每一步都受到伍迪的影响。

再从网上看到某家粉为了他们的爱豆狂热地打榜、追机场、搞应援、办盛大的生日会时,我会不以为然地想:他们的追星狂热指数比起鲍勃・迪伦来差远了――为了偶像,他甚至能去“偷”: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迪伦从大学辍学,寄宿在朋友保罗家,一次保罗发现家中丢了200多张伍迪・格斯里的唱片,迪伦于是成了重要嫌疑人,后来,在采访中,迪伦亲口承认了自己曾“借用”朋友唱片的行为。窃书不算偷,借唱片都是因为“爱”。

辍学之后,尽管身上只有10美元,19岁的迪伦还是横跨美国来到新泽西一家精神医院,去探望他的偶像伍迪。(想起蔡康永的话:如果你喜欢上一位偶像,一定要去亲眼看看他,好好看看他),“通常我会在下午弹唱他的歌曲给他听”,迪伦日后创作了近千首歌,而他写下的第一首作品,就是向伍迪致敬之作,他更是将这首歌唱给伍迪听:“我正在为你唱歌,但是我怎么唱都不够,因为没有人像你做过这么多事”……

合上《编年史》,我对伍迪・格斯里充满了好奇,他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鲍勃・迪伦如此追随?我找来他的自传《荣光之路》,迪伦曾说“这本书就像收音机一样对我放声歌唱”,读后,“收音机”里传出的歌声也令我久久难忘:

从哈克贝利・费恩、到凯鲁亚克、到波西格,似乎美国人总喜欢“在路上”,他们或乘木筏或搭车或骑摩托车,在广袤的美利坚土地上,行进并进行着心灵的探险。伍迪・格斯里也是如此,上世纪上半叶,他挤上疯狂的闷罐车,在荒凉铁轨上开始艰苦的旅行,与周围那些一团糟的流浪汉不同的是:他抱着一把吉他。

在一次旅行中,伍迪爬到闷罐车顶上,有两个孩子也跟着爬了上来,都是十几岁的年纪,瘦得皮包骨。伍迪随意弹起吉他,从没见过吉他的孩子们耳朵几乎贴到了吉他音孔上,小声地交流着:“能在里面开舞会吧?”“比什么舞会都牛,不懂这玩意怎么能弄出这么好听的动静”……

那晚正下着雨,年纪大一点的孩子担心:“会不会把这个热闹的盒子淋坏?”,年纪小一点的孩子于是脱下身上唯一的破毛衣,递给伍迪:“我就这个了!把你的‘音乐’裹上!能管点儿用!”伍迪郑重地将毛衣套在吉他上,然后也脱下自己的衬衫给吉他穿上,再低头看时,膝上又多铺了一件脏兮兮的小衬衫,另一个男孩也脱下自己的衣服。之后,两个小硬汉,弓着背劈风斩雨地缩在夜色中。到达目的地后,他们光着上身跑远了,把衬衫留给了吉他。

盖在吉他上的两件破衣服,长久地印在伍迪的记忆中,它们为他日后的音乐创作指明了方向:要让无论身处何地的人都能找到尊严。“他只是一个声音和一把吉他”,另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约翰・斯坦贝克这样评价伍迪:“他唱出人民的歌,并且我猜想,他就是人民”。

那个苍砺的声音和那把温暖的吉他,深深地影响着迪伦,“是他给我指出了一个出发点,让我确定了身份与命运”,而他也用同样苍砺和温暖的声音与吉他,打动了诺奖的评委,“他承载着伟大的美国歌曲传统”,瑞典学院常任秘书长在颁奖时这样讲到:“他的歌曲是一首送给耳朵的诗”。

那个声音和那把吉他,连缀起一条有始有终的荣光之路。

上一篇:精雕细琢,打造魅力数学课堂 下一篇:创客教育走红莫“走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