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三苏”父子名号

时间:2022-05-04 04:23:03

“老泉”,父耶?子耶?

苏洵号“老泉”,眉州眉山人,苏家的先茔在故乡的“老翁泉”,苏洵以此为号。

南宋郎晔在《经进东坡文集事略》所附《东坡先生言行》中载:“公名轼。字子瞻,一字和仲,老泉仲子也。”南宋郎晔、吕祖谦收录苏洵文章编集为《老泉先生文集》(十一卷)。学者王应麟的《三字经》:“办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彼既老,犹悔迟。”更是妇孺皆知。另据《眉山县志》,言老泉即苏洵,其第卷五记载清代眉州知州涂长发诗:“老泉晚学收名远。《辨奸论》似蒲牢吼。”

然而,与“三苏”同时代的欧阳修、曾巩、司马光等流传下来的文字,没有人称苏洵为“老泉”者。苏洵去世,“朝野之士为诔者百三十有三人”。今所存者尚有蒲宗孟《老苏先生祭文》:“先生初时,未学弦歌。年二十七,始就琢磨。闭户读书,不知其它。后才数年。连举二科。”韩琦《苏员外挽词二首》(见《安阳集》卷45)、王《挽霸州文安县主簿苏明允》(见《华阳集》卷5)、刘《挽苏明允二首》(见《彭城集》卷22)、陈襄《苏明允府君挽词》(见《古灵集》)以及曾公亮、赵、王拱辰、张焘、郑獬、苏颂、张商英、姚辟等人的《老苏先生挽词》。这些挽词对苏洵有各式各样的称呼,独无称“老泉”者。此十多年后,张方平《文安先生墓表》称苏洵为“文安先生”、“眉山处士苏洵”、“苏君”、“老苏”。特别是与苏轼同时且年齿略小的叶梦得(1077-1148)在《石林燕语》卷十云:“苏子瞻谪黄州,号东坡居士,东坡其所居地也。晚又号老泉山人,以眉山先茔有老翁泉,故云。”其后辨误之文层出不穷,如元朝王恽《秋涧集》卷94《玉堂嘉话》说:“《上清储祥宫碑》墨迹,后书老泉撰。”此碑是苏轼元年间所撰,绝非苏洵所撰,但却“书老泉撰”。明朝郎瑛《七修类稿》卷19《辩证类》“老泉为子瞻号”条在引述《石林燕语》后云:“尝闻有东坡居士、老泉山人八字共一印。而吾友詹二有东坡画竹,下用老泉居士朱文印章。据此,则老泉又是子瞻号矣,然岂有子犯父号之理?”明朝娄坚《学古续言》卷23《记苏长公二别号》说:“东坡此书古淡遒劲,……又纸尾有‘东坡居士老泉山人’印。”明朝黄灿、黄炜《重编嘉佑集纪事》谓亲见苏轼《阳羡帖》有“东坡居士、老泉山人”图记。

查阅书籍,北宋时,人们一般称苏洵“老苏”,南宋,始称“老泉”至今。“老泉”为父耶?为子耶?笔墨官司至今不断。各执一词,有比无好。

“轼”“辙”深寄慈父心

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苏洵察觉兄弟二人性格相异,为二人分别取名“轼”和“辙”。并作《名二子说》:“轮、辐、盖、轸,皆有职乎车。而轼独若元所为者。虽然,去轼,则吾未见其为完车也。轼乎,吾惧汝之不外饰也!天下之车莫不由辙。而言车之功,辙不与焉。虽然,车仆马毙,而患亦不及辙。是辙者善处乎祸福之间也。辙乎,吾知免矣!”

轼是车上扶手的横木。没有它。不影响车的使用功能,所以对于车来说,轼是外在的起装饰性作用的东西。辙是车子驶过时碾出的痕迹,它对于车子既无功可言。但也无翻车殃及池鱼之祸,辙可以保全自身。苏洵发现苏轼禀性刚直,锋芒毕露,洒脱不拘,容易为人诟病,招致祸患,所以取名“轼”,希望他像轼之于车一样。有一些外饰的东西,来掩饰他洒脱不羁的本性。苏辙性格冲淡,深沉不露。能远离灾祸,平安一生,苏洵为他取名“辙”十分符合他的性格。

知子莫若父。苏洵为两个儿子的命名,寄托着一个父亲的希望和担心。而兄弟俩一生的命运恰巧印证了苏洵这段话。苏轼任情率真,嬉笑怒骂,皆出于本性自然,毫不虚饰,满腹经纶,却又不合时宜。晚年更是受党争的牵累,一生功业“苏州、黄州、儋州”。苏辙性情坦夷,举止不惊。雍容有度,尽管也受党争的影响,遭遇一些坎坷。但总的来说,仕途顺畅,祖上因此受到追封,光耀门楣。

“东坡”由来

苏轼,号东坡。《宋史・坡本传》记载:“(乌台诗案后)神宗独怜之,以黄州团练副使安置。轼与田父野老,相从溪山间,筑室于东坡,自号‘东坡居士’。”历代学者几乎都认为这就是“东坡”名号的由来。中学语文课本、教参都持此说――地缘使然。

然而,历史上,南宋学者洪迈有不同看法。他在《容斋随笔》中明确提出:“苏公谪居黄州,始自称东坡居士。详考其意,盖专慕白乐天而然。”简而言之即因情使然。

考《宋史》和《容斋随笔》。虽有差异,但有一点相同:苏轼是在谪居黄州后才自号“东坡居士”的。《宋史》只记事而不缘情,《容斋随笔》虽缘情而言之不详。

结合史事和白苏二人的诗文。“东坡”名号由来可概括为结地缘、结天缘、结情缘。苏轼仰慕乐天,是内在的原因。

《新唐书》记载:“是时,盗杀武元衡……宰相嫌其出位,不悦。俄有言‘居易母堕井死,而居易赋《新井篇》,言浮华,无实行。不可用’……追贬江州司马……久之,徙忠州刺史。”在此期间,白居易“既失志,能顺适所遇,托浮屠生死说,若忘形骸者”。他有《东坡种花》二诗云:“持钱买花树。城东坡上载。”“东坡春向暮,树木今何如?”《步东坡》诗云:“朝上东坡步,夕上东坡步。东坡何所爱?爱此新成树。”《别种东坡花树两绝》其一云:“二年留滞在江城,草树禽鱼尽有情。何处殷勤重回首。东坡桃李种新成。”《长东坡送人,赋得愁》云:“行人南北分征路,流水东西接御沟。终日坡前恨离别,漫名长乐是长愁,”以上全是白居易贬谪忠州刺史时所作。白居易被贬忠州,能随遇而安,寄情于草木虫鱼,自有一番闲适乐趣,但其中也有被人诬陷的苦闷。

苏轼被贬到黄州,也因文字狱――乌台诗案,“以‘指斥乘舆’‘讪谤朝廷’而定罪”,受了四个月的牢狱之灾,九死一生,这与白居易被贬忠州何其相似。“同是天涯沦落人”,而恰巧苏轼在黄州又“筑室于东坡”,真的是天缘巧合,地缘难得。何况苏轼平日就仰慕乐天,《去杭州》云:“出处依稀似乐天,敢将衰朽较前贤。便从洛社休闲去,犹有闲居二十年。”苏轼到了黄州,结天缘,结地缘,将仰慕乐天之情和心中郁闷化为一系列的诗文。《人侍迩英》云:“定似香山老居士,也缘终浅道根深。”跋曰:“乐天自江州司马除忠州刺史,旋以主客郎中知制造。遂拜中书舍人。轼虽不敢自比,然谪居黄州,起知文登,召为仪曹,遂忝侍从。出处老少,大略相似,庶几复享此翁晚节闲适之乐焉。”《赠李道士》云:“他时要指集贤人,知是香山老居士。”《次京师韵送表弟程懿叔赴夔州运判》云:“我甚似乐天,但无索与蛮。”《赠善相程杰》云:“我似乐天君记取,华颠赏遍洛阳春。”

苏轼被贬黄州,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创伤,现实生活中,能与何人说?结天缘,结地缘,结情缘,只能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白乐天为知音,也只有“东坡”二字最能体现他在黄州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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