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红树林

可以想象，在千千万万年以前，这里是连捕鱼者都没有的。寂静的世界中，只是偶尔有水泡在湿地上汩汩作响，还有潮汐的声音，海风吹动树林的声音，鸟儿搏击长空的声音。

深圳。

当被公车扔在了红树林站时，感觉有点抓狂。

这是什么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路过来都是这种宽广荒凉的大马路，单调的植物把太阳光映衬得更为毒辣。周围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气，没有便利店，士多店，没有生活，只有马路上轰隆隆的车辆不停息地奔流。

不知该往哪里走。那片据说位于市中心的国家级红树林自然保护区在哪里？没有合适的人可以问路。偶尔经过的人都显得形迹可疑。摸索着往前面走了走。城市的荒凉是可怕的梦魇。翻过一片斜坡，坡那面的风景是黄土中杂乱的工地，正在拔地而起的高楼。显得那么的突兀。正像这个城市本身。

再折回公车站，总算找到了人问，原来，红树林是在马路对面。从地道中过了马路就是了。当然，这是目前的状态。而原本，站着的地方就应该是红树林了，如果不是有了这条滨海大道。

自然红树林

红树林是指由红树科植物组成的生态系统，泛指像红茄这类生长在热带、亚热带地区的河口、海岸、沼泽区域的耐盐性常绿灌木或乔木树林，是陆地到海洋过渡的生态系统。它又有潮汐林之称，涨潮时，海水淹没河口区域，红树林树身下半部都泡在水中，只露出上半部分树冠，犹如长在水面上的树林；而在退潮后，河流下游至出海口间，露出泥质或沙质的滩地，称为潮间带，泥沙不断堆积而形成河口三角洲等地形。作为湿地系统之一，红树林开放性强，生物繁多，具有良好的生态功能和经济价值，它可通过网罗碎屑的方式，促进土壤的形成，抵抗潮汐、洪水冲击，保护堤岸，台风袭击时，堤外分布有红树林的地方，海堤不易冲崩，减少经济损失；红树植物及其土壤对镉、汞、锌、铅等重金属有良好的吸附及固定作用，可以作为廉价的污水处理系统；红树林能提供木材、水产、药物及其他化工原料等有用物质，是很多海洋生物繁殖的好场所，同时又为深水区活动的许多生物提供支持，是天然的海洋农牧场；碧海蓝天的背景，加上婀娜树姿，大批候鸟、珍稀飞禽喜欢栖息其间，也形成极具观赏价值的景观。

深圳红树林自然保护区位于福田区深圳湾东北岸，是全国唯一的处于城市腹地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也是全国面积最小的自然保护区。曾经，它是只拥有自然历史的一片区域。据说，从前红树林的景象是这样的：红树林郁郁葱葱，远处海鸟翔集，渔民们坐在一块木板上，轻轻一撑，就在湿泥上滑得老远，他们是去捕鱼。而更可以想象，在千千万万年以前，这里是连捕鱼者都没有的。寂静的世界中，只是偶尔有水泡在湿地上汩汩作响，还有潮汐的声音，海风吹动树林的声音，鸟儿搏击长空的声音。

那时。是没有岸这边的深圳，也没有岸那边的香港的。

城市红树林

而仅仅在不到十年前，红树林也不是今日所剩的如此袖珍，城市海边一弯名声响亮却地位尴尬的存在。滨海大道的修建，将原来的红树林一分为二，实际上也是面积减少了一大半。靠海的这边，留存出来了一弯树林，而马路那边，早已是下车时看到的黄土黑沙的建筑工地。树林这样大面积的削减，还有马路、工地的噪声，自然是等于给栖息于其中的鸟儿们下了一个驱逐令。相比于从前，所谓的红树林鸟类自然保护区多少是有些名不副实了。据说，后来又在现存的树林边上安装了隔音玻璃，以减少噪音对鸟儿的干扰，使它们继续在这里居住下来。真是仁慈啊。不禁想起那一次在江门见到的小鸟天堂，也是同样的说在大榕树旁边又另外种植了竹林什么的，所以看到的其实不是鸟的总量少了，而应该是多了，不过是从一个地方分散到了几个地方，看起来好像没那么多了。

很多生物都遵循着自然的规则来。只有人类，打了人家一巴掌，又说是为人家好。去年，这里还说要建立一个滨海医院的，还问大家，滨海医院的建立会不会对生态环境产生影响？

如果一定要建，大家当然会说，没影响。反正问的对象又不是真正要承担后果的鸟儿、植物、海洋生态。

在这里观鸟、拍鸟、拍红树林，当然也是可以的，毕竟虽然已经大量减少，好歹还有。不过更多的是人了。观人、拍人其实更容易。现在的红树林，离那种自然史中的原生态已经很遥远，更像是城市史中装修一新却又面目类同的海滨公园。大大一条水泥路，再插上一些奇怪的彩旗，把湿地和人们隔开。湿地那边，是显得如此穷途末路的一小弯树林，被现代城市包围着的几只鸟；湿地这边，是络绎不绝地在光鲜的现代化草坪上休闲的人们。通常，他们更喜欢眺望对岸的香港，而不是水面上那几只伶仃的鸟。

不过，其实应该感到满足了。原本，连这样的海滨公园都是可以不存在的（它还是免费的），更不要说什么红树林绿树林。有人说，“每次经过深圳湾，看到那片红树林，都有些奇怪的感动。不知曾有多少房地产商打过这个林子的主意，但是每次都被人大代表和诸多热心市民极力阻止。就是这样，我们才能还有眼福看到这个国内城中面积最小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看到那些东半球候鸟飞翔在淡红色树林里的动人景象”。鸟儿们，你们也知足吧，能在现代大都市中留你们出来作为观光用途，也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