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薇:绘画就是无事之事

时间:2022-04-05 10:10:35

彭薇:绘画就是无事之事

很多人赋予彭薇的作品许多当代的学术意义,绘画装置、移植挪用等等。但是对彭薇来说,画画与理论无关甚至于观者无关,她只是找到了一种好玩的、有趣的生活方式。“在没画出真正自己的画时……觉得生活特没劲,一点谱都没有。一旦画出了的,那个状态特好玩,一扇门打开了,你觉得任何东西都可以画。”绘画于她更像无事之事,业余一点才好。

看彭薇的作品,甚至是看不说话的彭薇,你都很难想到她是个聊起天来很high,甚至带着点小女孩的气质。一进彭薇的画室,就看到摞了半人多高的画册堆在门口,是宋画的高清印刷品。“不好意思比较乱,刚刚买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彭薇边说边泡茶。地上还放着没有画完的作品,上面满是形似中国古代神兽的形象在相互撕咬。“这是《山海经》里的形象吗?”“不是啊,我只是觉得它们画在衣服上挺好玩的。”彭薇不以为然的回答,她似乎对高深理论、引经据典并不感兴趣。你会发现整个采访中彭薇的口头禅是“好玩”,很多时候这个带着愉悦感的词就能解释她的创作动机。

对于彭薇的作品,也有很多人试图去用各种理论诠释,有趣是鞋子这个系列,性、女性似乎成了她的关键词。“与性有关?没有,包括大家觉得有点春宫味道的,都不是这样的。”“我很赞同安迪•沃霍的话:美与美有关,性与性有关。”彭薇在每个系列的创作之初都是只是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做。“刚开始我只是觉得找到了一个特好玩的事情,这个形式又和自己的想法很接近。我并没有刻意表达一个什么样的主题,不是一个很‘有为’的人。对我来说重要的是,这个东西放在我作品上是不是美的,有趣的,和谐的,是不是比别的更有意思?”简单而坦率的回答。

与乐趣有关

在宣纸上绘画古代衣服的形状,再在里面画上国画;或者鞋子的形状;亦或是模特上绢鞋里所画的国画。“你作品都是和身体有关系的,衣服、鞋子……”尚未等记者问出“为什么”三个字。“对啊,为什么啊?”彭薇自己就问了出来。“难道是因为身为女性就天生对这个敏感吗?”“我不知道啊,我也想问为什么。”彭薇笑着说。每一个系列对她来说开始得都自然到没有让她想过“为什么”。“我画我当时感兴趣,觉得有意思的东西罢了。”接着彭薇开玩笑且带着点无辜的说:“如果只是想做与身体有关的作品那样多悲哀啊,人家介绍你时说:这是一位鞋子画家、衣服画家、石头画家,或者是身体画家……”

在绢制的鞋里画上人物,这个系列的开始也一样是个巧合。“开始是和意大利的时装品牌合作,在他们的长靴上画画。但是我觉得靴子这个形式限制太多了。”而身体系列,则是隔壁邻居丢弃的两个旧模特给彭薇带来了灵感。“我先用麻纸在模特身上像裱画一样糊六七遍,都是整张的(麻纸),这样就有了一定的厚度,然后等它干。然后就直接在上面画,画好了之后再从模特身上剥下来。我每天就像抱着一个花瓶在画画。在三维上画画和平面上的感觉很不一样,难多了。”

彭薇不喜欢用理论阐述自己的创作,事实上她研究生读就是艺术理论――美学。“学美学对我是一个反教育。让我发现:一旦你希望在作品中体现某种美学,就会走向美学的反面。”彭薇笑着说。“其实研究生的时也总惦记着画画,美学读的一点都不认真。当时有一个老师对我特好,把办公室借给我,我就天天呆在里面画画,但是画的都是些‘面目不清’的东西。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应该开始创作了,但是又搞不出来,结果有的时候就是在里面……”彭薇顿了顿说:“嗑瓜子,听唱片,看小说”。

毕业后她的第一份工作也不是画家,而是编辑。在《美术》杂志做了七年。“那个时候觉得自己特被动,我爱写错别字,经常被罚钱,吊儿郎当的。”说着她做了个小女孩式的表情,吐了吐舌头。大学毕业的她最崇拜的是石康的《晃晃悠悠》,还买了一摞送人。“整天晃晃悠悠的,特迷茫。”“就是一刚来北京特傻的小文青。”彭薇想了一会找到这个比喻。

“一直惦记着画画,来北京租了房,第一件事是买张大兴板,一头搭在窗台,另一头搭在冰箱上,给自己做了个大画桌。结果,第一年除了写写毛笔字,只是在上面吃饭,毡子上油迹斑斑。”彭薇笑着吐槽自己。“当时朋友问我,你的理想是什么,我毫无迟疑地答:靠画画养活自己。”做编辑的第二年,晃晃悠悠的彭薇突然在临摹赵之谦的花卉时找到了自己要画的东西――石头,准确的来说2001年就开始画她的石头系列。

“其实花卉也好,石头也好,在学校里的时候我一直都没有对这些感兴趣。院校的教育还是以人物为主。后来自己开始临摹古代的画册,用陌生地的眼光来看时,突然觉得古画的一些部分挺新鲜的。慢慢的画下来也就有了自己的方法。”彭薇说。看着画室门口半人高的国画画册,问彭薇对那些画作最感兴趣。“晋唐宋元都喜欢,而且画册看多了你反而不在乎是不是名作,有时候看到无名的画家的画更喜欢。因为画得特认真,笨笨憨憨的。”最后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这很好玩。”

与“神童”有关

在彭薇书架的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压了本84年的《妇女生活》杂志。封面是一个剪齐刘海,戴红领巾,胸前挂奖牌,肩上挎着军绿色画夹的十岁左右的女孩。这是小时候的彭薇。

彭薇1974年生于成都,有个带着“神童”色彩的童年。“父亲是少年宫美术老师,从小就在少年宫里混。爸爸画国画我也跟着画,大概两岁多就开始画吧。然后就参加各种展览,比赛。记得我妈说最早参加展览是三岁,画大公鸡。四岁时,因为得了国际儿童画金奖就开始被拉出去到处表演。那个年代很爱宣传什么特异功能儿童啊、天才儿童啊,当时有一对全国闻名的广西神童兄妹:阿西和亚妮,专画猫。是我们的崇拜对象。”彭薇笑着说。

“小学毕业,我厌烦绘画了,觉得这事特功利,该得的奖得了,年纪也大了,还在画小孩的画特丢人。”说到这彭薇看着我们很正经又带着笑意的说:“小孩也有抱负的。”然后她接着说:“想画出点成熟点的作品又画不出来,中学的时候功课多,就想算了。当时爸妈挺支持,说‘现在紧要的是抓好学习,把文化课弄好,过好高考这座独木桥。’”彭薇学着家里人的腔调,绘声绘色。

“到了高三才重新拾绘画,诚惶诚恐地跑到川美考前班突击素描、色彩。”事实上那一年四川美术学院和天津美术学院都考上了。但是最后她选择了南开大学的东方艺术系。“上南开也是因为父母觉得艺术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去一个好的大学里混。”彭薇笑着说。东方艺术系当时刚刚起步,彭薇是第三届,那一年正好赶上范增回国。当时几乎没有综合类的学校收艺术类的学生,不像现在几乎没所综合大学都有艺术系。当时东方艺术系一届只招十个学生,没有分工作室,我们什么都学,包括油画。”

提及当年研究生选择留在南开读美学专业。彭薇说:“给逼的没有办法了,本来想去中央美术学院考田黎明老师的研究生,结果发现那时他还不能招。田老师带我去中美教室看了一圈,指着学生正在画的作业说,我们的写生要用炭笔画素描稿,至少两周以上。我一听,自觉没戏,乖乖回南开了。我文化课一直挺好的,系有个保送的名额,是美学,就糊里糊涂进了哲学系。”

研究生时代,彭薇除了躲在老师借给她得工作室里画所谓“面目模糊”的作品,创作不出来就磕磕瓜子、听听唱片之外,也就还能读得进去宗白华、朱光潜、王国维的书。“直到后来自己开始画画了,有了经历,才慢慢的觉得当时自己读的尼采、叔本华原来这么牛啊。”

与时间有关

几年前,媒体采访彭薇的时候,她还是边看电视边画画的状态。“画一会休息一会,真的像玩。现在已经不那样了。”接着她开玩笑式的夸奖自己最近越来越用功了,每天中午来工作室,晚上都是10点多才走。

而谈及创作计划计划的时候,彭薇说了一句相当符合她性格的话:“创作计划,没有。哈哈。”“我就计划今年多花点时间在工作室里,好像年纪越大越觉得工作重要。对我来说,工作就是玩。我不觉得这是一个挺累的事情。”还在后面加上一句非常诚恳的“真的”。

“一天要是没有画两笔画就觉得欠了谁似的。”彭薇最后总结式的说:“处女座。”“我当编辑的时候就梦想的就是现在这个状态,即使变成了专业画家也要保持业余心态。尽量少点功利心地保持创作。美术史上的著名的国画家哪个不是业余的,赵孟、颜真卿都是朝廷重臣。”彭薇最后笑着加了一句广告语式的注释:“业余的心态,专业的状态”。

“其实你在没有找到自己要表达的东西的时候,比如我做编辑的时候,你会觉得生活里到处都是不自由的限制。一天到晚惶惶不可终日,会觉得自己都这么大了,还一点谱都没有,但现在完全不同了。艺术确实让我变得更自由。我出了家就想往工作室跑,出了工作室就想回家,因为在这两个地方我自有我的天地。”任何创作都会有起伏,但是在彭薇看来只要保持工作的状态,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一个系列做久了你也会觉得疲倦,我前两天还和一个朋友说,我这算什么,跟村姑纳鞋底一样,天天在这儿画鞋。”彭薇说着自己也笑了。“但是这就像是人的情绪一样,有高低起伏。熬过低伏期,下个系列自然就会发生。这蛮好的。”

谈及读书,意外的是彭薇说自己现在读的书反而是理论的多些。“现在读是自己觅食,上学时是老师喂食,而且喂的都是你不喜欢的。” 不过她最近在看的是托尔斯泰的《复活》。“第三遍。被嘲笑了。(笑)可是我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比他写得更好。他站得很高,俯瞰众生:慈悲,幽默,有时候又有点刻薄。他总在不断地反省、怀疑,却又很坚持自己所信仰的。最重要的是他把这些都融化在一句句活生生的描述中,最普通的人都能感同身受的情况里。这是很多平庸的小说、艺术里面没有的东西――真诚地大关怀和悲悯。”

早年间,在学校修中国美术史的时候听老先生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国画是件不能急的事情。无为而为,随缘就势,顺势而立不仅是生活的哲学,亦是艺术创作的哲学,随性地彭薇或许已经找到这个状态。画画这件“无事之事”,已是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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