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书法在民间美术中的再解读

时间:2022-04-03 12:19:11

汉字书法在民间美术中的再解读

摘 要:奢华、繁浩的宫廷美术力图展现皇家气象,反映其品味与格调;雅致、清远的士大夫美术欲意勾勒文人所独有的精神世界,体现他们对世间万物的人文关怀。相比之下,通俗、质朴的民间美术的创造者们没有取之不尽的财富,也没有高境界的知识储备,却拥有对人类而言极其重要的生活体验――耕种与捕捞――这更是先人生存、繁衍的根本手段,一切人类活动都要围绕这两大主题进行。因此,民间美术的拥护者更关注实用与温饱问题,他们的创作也更贴近生活,更贴近艺术的本源。有关汉字起源的记载,不论是结绳记事或是仓颉造字,多少带有一些神话色彩与传说性质,但应该确信的是,文字的主要目的由最开始的记录拓展到了交流。这一用途上的本质变化决定了汉字的形成很大程度上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它在劳动生产的过程中,演变成为了彼此沟通、使用的、能反映一般规律的符号。换言之,汉字形成与发展的目的同民间美术的创作动机不谋而合,它们的初衷共同指向了实用,这也使书画同源的理论在实用层面得到了印证。由此可见,文字的产生、使用与民间美术的发展、创新是有共通之处的。于是,本文以几个普遍使用的单字为具体事例,探寻中国汉字在民间美术中的再解读,以期发掘此种现象背后的文化意义。

关键词:汉字;书法;民间美术

中图分类号:J2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4)12-0067-02

一、年

《说文解字》释为“谷熟也。从禾,千声,《春秋》传曰:大有年”①;《谷梁传・桓公三年》注曰“五谷皆熟为有年”。可见,“有年”一词为丰收之意。事实上,春秋之前的殷商时代就已经有关于“年”的文字记述了。在先民遗存的甲骨文中,对大量对年成好坏预测的记载,常有“受年”“受禾”的问询、占卜。

,甲骨文中字形上方为“ ”即禾,象征谷物;下方为“ ”即人形,合在一起便表示收获,收获即为“年”字的本义。后来,由于地处中原文明中心的黄河流域地区的谷物为一年一熟,“年”除了本义之外,又添加了更为重要的引申义,化身为表示时间的名词,并且这种用法一直延续至今。

然而,在民俗活动以及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年”字被赋予了神话色彩。大概受“除夕”一词中的“夕”字被神化的影响,“过年”“拜年”“年画”中所指的“年”也往往被解释为头上有角,凶残异常,定期伤害人畜的怪兽。后来,人们发现年兽惧怕红色与爆竹声,于是便根据它的习性,在它出没之时贴春联、放鞭炮,意为“过年关”――“过年”一词源出于此。

“年”字的物化引发了一系列文化活动,这种现象的背后,或许是母亲哄骗孩子的手段,或许是原始宗教的根深蒂固,但不可否认的是,人们在新春将至、祈望来年丰收的同时,更期待以崭新的态度迎接未来。从对物质的祈福到向精神的探索,不仅反映出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更反映出人们关注的焦点已不再仅仅局限于温饱问题,而是转向了更为高级的审美艺术层面。于是,部分汉字虽然由统治阶级创制,但是经过民间美术的改造后,其意义俨然已发生了质变,甚至带有丰富的传奇与想象色彩,并逐渐演化成为了一个群体的文化与心理符号。

二、福

《说文》释“福”为“v(祜)也,从示,w声”②。“w”字在《说文》中并未有具体说明,但就其从“示”旁可知,“福”字与先民的祭祀活动有关。依据其甲骨文写法,“ ”右旁为像双手捧器物状,左旁为往祭桌,三点表示动作,即进奉酒,用酒祭神以求福。后世文字学家亦多将“w”字释义为肚腹鼓起的青铜器,类似“壶”(壶与福音相近),取充满之意。

由此,不难发现福字的本义与原始的密不可分。然而现在,无论新春佳节,无论街头巷尾,家家户户都要在门上、墙上贴上大大小小的“福”字,其应用不可谓不广。而关于“福”字的解释,也发生了质的改变:福字由“衣”、“一”、“口”、“田”组成,因此,福字的意思就是“一口田,衣禄全”。“民以食为天”,有田无田、能否衣食无忧,成为了民间衡量贫富的普遍标准。

尽管民间对“福”的诠释偏离了本义,却反映了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他们结合自己的生活体验,赋予了文字多重阐释的可能性。与之相关的,还有关于“福”字倒着贴、意为“福到了”的传说,以及“天下第一福”的历史故事,更有葫芦与蝙蝠等与“福”读音相近的具体形象的应用――这种种民间美术观照下的文化行为,无一不闪耀着智慧的光辉。同时,不论宫廷美术或是文人美术,也都从中寻找题材,进行了大量创作与改进,足见民间美术的力量不可小觑。

三、喜

《说文》释“喜”:“乐也,从源涌凇!庇质汀浴保骸俺吕至⒍上见也。从屮,从豆。凡灾属皆从浴雹邸!浴鄙衔士,代表乐师;下为豆,表示像豆荚中的豆子成队列状,合在一起可见“浴北疽逦乐队。因喜字又从口,因此“喜”的本义是乐队演唱的声音,引申为愉快、高兴。

但是,民间选取“喜”作为嫁娶用字的原因却不在此,而是因为它包含了“吉”。“吉”古字写作“ ”,上部“ ”被视作男性生殖器,下部“ ”被视作女性生殖器,男女交媾谓之吉。尽管近代文字学界又将“吉”考释为停止战争,或是建造房屋的吉日,却无法否定传统心理上民间对于人丁兴旺、枝繁叶茂的美好向往。

治喜字的双写形式,主要用于新人喜结连理之时。有关肿质加诤问保至今有两种传说,一是唐代一程姓书生中举成亲,于醉意中挥毫写就“帧保涣硪辉蚴撬未王安石洞房花烛、金榜题名后用红纸写双喜的故事。无论哪种传说更贴近史实,双喜临门、成双成对的美好寓意显而易见。

正所谓“作者之心未必然,而读者之心未必不然”,虽说“喜”字的解读偏离本义、“帧弊值牡生也难登大雅之堂,但它们却迎合了大众的审美与愿望,成为了汉民族地区婚事中的吉祥符号。无论是剪纸形态或是书法形态,抑或是背后流传着的故事与传说,其中所呈现的都是民间美术所固有的强大的生命力与无尽的创造力。

对中国历史的解构有赖于汉字的传承,巫史结合的文化起源又决定了汉字与民俗不分彼此。“科学与巫术的共同之处只在于两者都相信一切事物都有其内在规律”④,而汉字正是在这两种规律性的合力下产生、延续的。

事实上,形容描写农业生产、祭祀先祖,以及生殖崇拜的文字不在少数,它们无一不是先民智慧的结晶。文字的形成发展绝非一人之力、一时之功,因此也应该是与时俱进的:一方面,人们可以依据已有字形另造新字;另一方面,也可以对已有文字进行再解读。以上三个单字仅仅是汉字在民间应用中的缩影,却集中反映了民间美术对汉字进行再解读时所产生的巨大影响力,这种再解读不同于文字学、训诂学那样的考究与教条,它深刻地内蕴了人们对于生命乃至世界的体悟,也寄托了对生活、对未来的向往。

台湾学者蒋勋在《美的曙光》一书中提到,“文字是自我意识的符号”⑤。当人们逐渐认识到文字解读的多重可能性之后,就会反观自我、回归自我,进而在文字中发现自我;同时,也正是此种自我意识的觉醒,使得文字的表现力愈加丰富起来。诸如“招财进宝”“日进斗金”等多字连写的文字形式,就是在生活水平逐渐提高的背景下产生的;“泰山石敢当”的大批量生产,更是基于人们希望阖家平安、一帆风顺的内心渴望;再如“金(今)日开业”“鑫鑫(欣欣)向荣”等谐音字,虽是别字,却都打上了深深的时代烙印……民间美术让原本相对生僻、小众的文字变得熟悉、滥俗――或许正因如此,才完成了文字由实用到无用的艺术转化,让我们越来越领会到文字本身所具有的张力。

注释:

①许慎.说文解字.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年4月第一版,第146页上部.

②许慎.说文解字.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年4月第一版,第7页下部.

③许慎.说文解字.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年4月第一版,第102页上部.

④[英]弗雷泽著.徐育新等译.金枝(下).大众文艺出版社,1998年1月一版,第634页.

⑤蒋勋.美的曙光.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1月第1版,第253页.

参考文献:

[1]何九盈.中国汉字文化大观园[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1月一版.

[2]刘正成中国书法全集(甲骨文卷)[M].荣宝斋出版社,2009年7月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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