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城邦的正义与灵魂的正义

时间:2022-02-17 08:13:19

论文关键词:城邦 城邦的正义 灵魂的正义 理想国

论文摘要:柏拉图在《理想国》中分别从城邦的正义和灵魂的正义两个方面来阐述正义本身。而对于为什么当且仅当从这两个方面入手才能说清楚正义问题,柏拉图并没有给出恰当的解释。同时,柏拉图也从城邦的正义想当然地过渡到了灵魂的正义,并进行了类比,认为两者结构相似、各个部分能够一一对应。这在逻辑论证的有效性上是值得怀疑的。这种类比本身也有不少的问题,以至于在某种程度上就哲学的严谨性上可以说问题很大。另外这种类比过后也会出现一些“剩余”,而这些在某些偏僻的角落里为柏拉图意识到了,但是却给忽略掉了。

几个世纪前才真正有学者认真地学习柏拉图的本原思想,他们从他的最早读本开始——立刻发现他非常地粗糙和不完善——如果没有后来2000年间的另一些大师,可以说我们的意识中绝对不会出现柏拉图如此光辉的形象。而且“柏拉图的正义理论之所以能激起人们的恒久兴趣,乃是因为他的视角,而不是其中的细节”。正因为如此,本文试图阐释柏拉图在城邦的正义与灵魂的正义的论证和解释当中所出现的问题。

一、城邦的正义

柏拉图认为理想的城邦需要精心的谋划才能建立起来,而这种谋划之所以是好的谋划,乃是由于知识而不是无知。这种知识不是别的,它是治国的知识,因为它并不是用来考虑国家中某个特定方面的事情,而只是用来考虑整个国家大事,改进它的对内对外关系的。于是护国者的知识即智慧也作为一种美德就毋庸置疑了。说到勇敢只会让人想起为了保卫国家而上战场打仗的那部分人,即护卫者。可它到底是什么呢?柏拉图认为它就是一种保持,即“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保持住法律通过教育所建立起来的关于可怕事物——即什么样的事情应当害怕——的信念”。也就是说他们要象羊毛接受染色一样,最完全地相信并接受法律,使他们的关于可怕事物和另外一些事情的信念都能因为有良好的天性和得到教育培养而牢牢地生根,并且使他们的这种“颜色”不致被快乐、苦恼、害怕和欲望这些具有最强退色能力的碱水所洗退。节制是一种好的秩序或对某些快乐与欲望的控制,具体来说就是“天性优秀和天性低劣的部分在谁应当统治,谁应当被统治问题上所表现出来的协调。”“它体现在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关系上,贯穿于全体公民,把最强的、最弱的和中间的都结合起来,造成和谐,就像贯穿整个音阶,把各种强弱的音符结合起来,产生一支和谐的交响乐。”它就是那个能够使节制、勇敢、智慧在这个城邦产生,并在它们产生之后一直保护着它们的那个品质。按照那个每个人必须在国家里执行一种最适合他天性的职务的前提,城邦的正义就只能是各个等级的人们各司其职,各行其事,各安其位,互不干涉,互不僭越。

柏拉图的所谓各个阶级各司其职,各尽其责,用简单明白的话来说就是:“只要统治者统治,工人们工作,而奴隶们被奴役,国家就是正义的。它的正义没有个人之间的关系,而是以阶级关系为基础的整个国家的一种性能”。这样,“正义意味着保持自己的地位,节制意味着知道自己的地位。”因为任何一个阶层都不能僭越本阶层所要求你的本分职务,如果你是统治者,那你的任务就只能是遵循你作为一个统治者所应具有的职责,而不能关注被统治者的技艺。同样,被统治者被告知他们只能服从统治者的统治,不能对统治者所拥有的东西有所觊觎,否则他们就是不正义的。同时,在这四种德性中,没有一种是属于他所说的第三等级的。第三等级实际上只有听话服从的德性。因为他们仅仅要像其他人们一样节制,即承认别人作为统治者的地位,而他自己则是个被统治者就可以了。如果他不明白这一点,那他也是不节制和不正义的。因为不干扰别人作为统治者的统治,只埋头做自己的事情,这就是正义。

其次,城邦及其正义是否合理,论证得含混不清。凭什么知识就存在于统治者身上,又凭什么勇敢就体现在卫国者身上,而普通百姓就只能具有欲望?而柏拉图同时又认为知识本身也是具有欲望的。“他假定自己可以使人满足或完满。如果城邦坚信自己满足了人的,人的也就被它毁灭了。”

柏拉图的正义观假定个体不是一个孤立的自我,而是一个秩序的一部分;不是要追求孤立之自我的幸福,而是要履行那种秩序中的特定职责。他拒绝给个体以权利,而这些权利恰恰是个体成为一个道德的人进而有能力获得美德的条件。在这里柏拉图为了那个普遍的东西,个体都给消解掉了。另外在后面关于不正义的论述中,《理想国》展现了一个城邦及其堕落的过程,其中普遍取代个别,城邦堕落,个人自私,个体沦为彼此孤立的单子。尽管柏拉图也试图弥合这两者的分离。因为他的论证也暗示,倘若知识存在,它一定对生活中的某项技艺或某种行为产生可见可感的影响。如果知识能在行为中表现出来并且指导行为,那普遍与个别就能联系在一起。但这个完美的城邦试图永远不变,因此无为,而在堕落的城邦中人们的行为又不靠知识引导。苏格拉底坚持知识在行为中表现,实则是希望弥合《理想国》二分法中的两部分。如果人要达到梦寐以求的完满,必须化言辞为行动。“但是实际上,柏拉图知道,他无法说服一个还没有开始哲学地思考的人:第五卷中意见的爱好者不能直接被告知相的知识,而是首先必须停止关注可见世界的东西。”

二、模糊的灵魂正义

紧接着城邦的正义的论证,柏拉图转向了个人的正义也可以叫灵魂的正义的论述。就像在许多其他地方一样,柏拉图在这里的论证可以说也使人迷惑。有时,苏格拉底的话表明,城邦中的正义仅仅是作为说明个人灵魂中的正义的类比;有时他的说明似乎又表示,城邦的正义一直是他的题目。论述目标的分离实际上是《理想国》的一个特点。如果对话只是一个延长的类比,那么我们就会发现,在这一点上柏拉图从他正在讨论的城邦机械地转向了个人的灵魂。这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柏拉图又从大写的国家不正义去阐述个人的不正义,正如国家的正义已被用来阐释过个人的正义一样。”

也就是说,苏格拉底没有为他的类比提供论证,只是声称,因为一个城邦和一个灵魂都是正义的,必然存在一个被正义的灵魂和正义的城邦所共同拥有的独立的属性——正义。当需要从类比中提取出结论的时候——当主题转回到灵魂——他却长篇大论地说,他的探索在城邦中已经揭示出来的东西同样可以用于个人。如果城邦和灵魂类似,那么城邦就必然被看作一个整体。全体公民的善必须服从于作为一个整体的城邦的善,因为在灵魂的情况中,只有整体的善才有意义。另外,在灵魂的情况中,全体一致比起不和谐同样更有利于一个个体,因此,这个对比使我们倾向于认可城邦中的和谐一致而非任何形式的不和。

他说,如果一个人在渴的时候他心灵上有一个东西把他拉开不让他饮,那么这个东西必定是一个另外的东西,一个不同于那个感到渴并牵引着他象牵引着牲畜一样去饮的东

西。因为同一事物以自己的同一部分在同一事情上不能同时有相反的行动。这样,一个人口渴但又不愿意喝水,肯定因为灵魂中有个东西吸引他喝水,还有另外一个东西阻止他喝。苏格拉底认为,阻止的力量来自理智,即用以思考、推理的部分;吸引的力量是灵魂的无理性或欲望部分,它用以“感觉爱、饿、渴等等物欲之骚动”。但是为什么一定是这样?也许人用理智思考如何恰当行事,阻止人们行动的反而是疾病。苏格拉底忽视了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另外,柏拉图在这里有一个假定:“如果一个事物能够同时做出两个不同的行为,这1、事物必然有不止一个部分”。“灵魂在趋向一个目标的同时又避开它,这是在执行不同的行为。”灵魂有三个部分或者功能。“部分”这个词实在太模糊,柏拉图自己似乎也相当地不清楚灵魂的这些“部分”是一种什么样的划分。我们尚不清楚,正义是否以某种不可知的方式将人类灵魂的各种要素统一为一个整体,也许苏格拉底用正义掩盖了人内在的冲突。实际上,“灵魂三部分是在一起不可分割地发挥作用的,它们之所以在一起完全是因为他们共存的关系,而不是各自为政。”

柏拉图给我们,也给他自己留下一道不必要的难题,因为他没有划定灵魂和身体之间的界限到底在哪里。我们已然看到,灵魂与身体的区别有时在于一方被激活,而另一方被主动赋予活力;有时区别在于一方是被激活的身体,一方或为思考功能或为自我运动的能力,但只属灵魂所有,与身体无涉。由于这些界限模糊不清,也由于他对灵魂本性的看法经常改变,因此我们才有关于灵魂与身体关系的不同说法。而对于灵魂究竟是什么可以说我们并不清楚。尤其“当柏拉图强调要摒弃身体之时,很难明白那不会消亡的何以就是个体灵魂。柏拉图在这个问题上周旋,但并没有解决”。

柏拉图所描绘的正义的生活仍然是空洞的,因为“他把所有的伦理工作都加在灵魂的管理者上,而不给这个管理者任何其他目标,就仅仅是管理”。在《斐多篇》关于灵魂驾驭马车的比喻中,最富有戏剧性的可能是,也是人们经常会感觉到的,是理性自身没有能力。没有马的话,车夫就会站在一个停止的马车上。没有外在于灵魂的筹算部分的一些欲望来开始,理性可能还在想,人应当做什么,但是不会超出想象。“理性能够在灵魂的整体利益基础上衡量一个人的欲望;对一些不理性的冲动提出忠告;鼓励那些有助于灵魂整体健康的冲动;但是它自身却没有运动的源泉。”而且,理性在什么基础上决定自己说些什么呢?这里的车夫或许是一个误导性的形象,因为车夫并非为了马的利益赶车。《理想国》中城邦和灵魂的类比还是把理性视为一个二级功能,为理性的审判描绘了一个更加特别的功能。

三、城邦的正义与灵魂的正义如何相似

1、类比存在的问题

国家与个体之间的相似类比中,即使我们从它们的内在精神中去理解它,也是有问题的。首先相似这个词很容易让人误解,因为它暗示了国家与个人是分开的东西,可以分开来理解,也可以合起来比较。实际上,它们不是。“一个人不可能在人的意识与国家的意识之间划清界限。国家意识正是它的成员们作为成员去思考时的意识。”真正生存的只是组成社会的人。就社会本身而言,它并非一个真正存在的有生命的实体。有什么理由说社会的统一性体现在某个人身上,而不是其他人身上?这就是问题的症结:这个共和国内的三个部分表面上进行竞争,难道它能维持其自身的统一吗?由此设想的社会同一性只是一种虚构。“人们称之为社会的总体或集体,它之所以能存在,是因为这总体反映在个别人身上,也反映在真正生存的人身上。”显然柏拉图出于对社会理想的需要而扼杀了人。

苏格拉底的类比如果成立,就需要个人像城邦一样独立自足。但是个人在很大程度上是不可能像城邦那样自立自足的。并且柏拉图又明确地说,“之所以要建立一个城邦,是因为我们每一个人不能单靠自己达到自足”。这也就是说单个的人不是自足的。不能自立自足的个人怎么能够与自立自足的城邦在结构上那么相似甚至等同呢?柏拉图怎么能够在这个意义上作出类比呢?这颇为奇怪。而且,更进一步思考我们会发现,正是因为我们单个人不能那么自立自足,所以我们才会有爱、渴、饿等等欲望。而按照柏拉图的设想,作为一个整体的城邦却并不需要这些外向性的物欲就能够完善。如果把具有外向欲望的单个个人与不具有这种欲望就可能可以和谐完满的城邦类比,势必让人感觉荒唐。

而且我们从苏格拉底的论证本身也可以看出其论证的问题。他的论证如下:

因为,我们描绘的城邦是完全善的。(前提)

所以,它是智慧的,勇敢的,节制的和正义的。(结论一)

所以,“如果我们把定义城邦的智慧、勇敢、节制的特征放在一边,剩下的特征就是定义正义的特征”。(结论二)

首先,我们会很容易地发现,在这个论证逻辑当中,即使前提是对的,这个论证也不能达到结论二。除非加上下面两个前提:第一,如果一个事物是善的,那么它就是智慧的,勇敢的,节制的和正义的。这样才能得出结论一。第二,如果一个事物是善的,那么它就具有这四个德性,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德性。其次,如果城邦真的拥有这三种美德——统治者有智慧,士兵们勇敢,所有阶层就谁统治城邦观念一致,那么每个阶层都在各司其职,各尽所责,那就不再有什么剩下的美德。那还需要正义来做什么呢?即使退一步承认他的说法,那苏格拉底的意思好像也是说正义是三种美德的总称。正义就是完美的善,其它几种美德都是正义的表现形式。但是对于正义人们还是无从把握。我们可以称某种行为是智慧的、勇敢的,或者节制的,却找不到一种行为可以称之为正义。

2、不正当的跨越

在设定了一个理想的城邦的阶级结构和灵魂的动力结构有如此多的相似性后,苏格拉底宣称了他将德性的定义从一个领域转到另外一个领域的正当性。理性统治的灵魂是正义的,如此等等。从而,正义作为一种包含一切的德性,其本质是统一性:正义使一个人“由多完全地成为一”。柏拉图在这里是把那个在“数学和自然科学”中站得住脚的推理过程应用于伦理学范畴了,这种应用正当吗?Annas在《(王制)导论》中也提到说“苏格拉底的论证方法确实存在问题”。就像上文所分析的,苏格拉底假设,城邦中只存在四种美德,只要找出三种,剩下的那个就是正义。他继续自己的论证,俨然认为善可以分为有限的几部分,各个部分相互分离,彼此独立。其实他是在假设,善是几个组成部分的总和,各个部分相互独立又不丧失善的特性。如果善的任何一个组成部分的特点都要在关系中确定——与其他部分以及与善的整体的关系。那苏格拉底的数学推理过程必然不成立。

苏格拉底通过常识和理论论述的混合来确证自己的定义。他将自己的定义归结为一个谚语式的禁令:“勿做好事之人”,然后声称,他满足了对他所寻求的德性的论证。苏格拉底也曾提到可能在他发现的三个部分中,会有“其他的部分在”。这暗示整个理论可能会比他的分析所揭示出来的更为复杂。心理实体的复杂性具有摧毁柏拉图理论的危险。那样的话,城邦和灵魂之间的类比丧失了;更坏的是,这一段首要的结论不再能够得出。同时,柏拉图的结论也说明了他的前提的荒谬,按照他的定义,因为在这里找不到一个真正完美的人。苏格拉底的正义的阐述本身就把正义从这个理想国放逐出去了。这样的话,“这种正义就只是一句空话,没有实际内容”。

尽管《理想国》坚持相信,存在着一种像理想的国家那样的最好的灵魂类型,它既体现了理想的狂暴,又体现了理想的安静;对这样一种完美地协调了所有好的动机的灵魂,但是后来在《政治家篇》中,柏拉图放弃了对它的诉求,同时他也放弃了理想城邦的希望。这种放弃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是可以看作是对他的这样的跨越之后的一种反思呢?

3、类比后的剩余

柏拉图说到的那个“其他的部分”其实也就暗示着他在有意或无意地避开一些部分。首先,柏拉图不考虑任何诸如肮脏的、坏的和肉体的欲望,虽然有时他会稍微涉及。柏拉图称欲望为“一伙”、“一群”,称在这些欲望自由放纵的灵魂为“无法无天的”。可见他对欲望的贬斥,表明它们是比其他部分更差的。那样,“好的生活就不是要求灵魂的三个部分的相互和谐,并作为自身有价值的冲动共同生成一种更大的善”,而是最差的部分一直受到压制。“虽然柏拉图没有想接受这种观点,但他并没有跟这种看法保持距离”。

另外不论是在关于德性的种类上,还是在灵魂的功能的复杂性上,柏拉图也有一些似是而非的地方。首先,在很多其他的对话当中,柏拉图是将虔诚也作为一种德性的。但是在《理想国》中,只有四疏德的高贵位置,虔诚作为一种德性却从这里消失了(尽管在《理想国》中他有提到过这个字眼),这是为什么?其次,在《理想国》第一卷结尾,有关于“生命是灵魂的德性”的说法。这样看来,灵魂不仅具有管理、指挥、思考等功能,而且具有生命的功能。如果出色地执行每一种功能都可以被定义为灵魂的德性,那么灵魂就会有两种美德。而不是像苏格拉底所说的那样只有正义一种美德。但是柏拉图在这里由于忽略了灵魂的其他功能而草草遮掩了人的复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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