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的非正常婚姻

时间:2022-10-29 06:25:25

阿黄的非正常婚姻

阿黄在旮旯里逛荡。这是片被遗忘的庄稼地,整整一下午,阿黄都没见过一个农人来看一眼他们的庄稼。闷热的小原野散发出波浪状的蒸汽,仿佛大地隐藏多年的怨气,趁午后这会儿嘟嘟囔囔。

天空低沉,乌云正从邻县的天空滚过来,这是一场暴雨。阿黄得回家了,回到那个充满谎言和预谋的所在。他决定今天晚上就摊牌,他不讨厌荒荒,可他更喜欢诞诞。当初要不是爸妈的阻拦,亲戚们的反对,要不是摄于世俗的偏见,怕坏了家族声誉,他怎么舍得诞诞一个人南下打工,而把刚认识一个月的荒荒娶进了门。阿黄觉得自己就是爱诞诞,爱她的肉体、她的灵魂,爱她的宽容与无私。可人们为啥总歧视离婚的女人呢?阿黄想不通,仿佛这小城小市民的人生字典里,“离异的女人”就解释为:没男人要的女人、坏女人、失去的女人。阿黄很清楚,当初自己也不是个,不过是个未婚的小青年;他也清楚,在这件事上自己就是一个傻逼、懦夫、笨蛋!如果打开阿黄的自传体笔记第58页,第三行会有这么一句:“面对世俗的挤压,既然不能强求,那就选择智取吧。”是的,现在阿黄已经轻易的把自己搞成了一个结过婚的男人,下一步就是把自己搞成一个离婚的男人。唉,那多对不起荒荒啊,我并不讨厌她……嗯,离了婚就把诞诞接回来,也算光明正大了……唉,荒荒要伤心了,她会跟我离婚么……

阿黄点一支烟,吐了两口。阿黄觉得脑子有点迷乱,他把半截烟捏灭,扔进院子里的雨水里。来到洗手间,荒荒正在捣腾阿黄的湿衣服呢,洗衣机发出有规律的嗡嗡声,阿黄多喜欢这熟悉的生活的气息啊,他越发的不安起来。

“荒荒……”

“嗯。”荒荒总是那么平静,仿佛心里搁着无限的愁思。阿黄也不晓得咋回事,一个寡言的女人,三个月了,从来不用超过十个字以上的句子。“把洗衣粉递过来。”。

“今天天气真好……”阿黄都不知道自己说的啥,他愣在那里,手里的洗衣粉洒下来,跟一场冬季的小雪差不多。

“嗯?你怎么啦?”

“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我……”阿黄回过神,把洗衣粉递过去。

“什么事,说吧。”荒荒正打算把那两条牛仔裤甩干。

“我……我们离婚吧!”阿黄终于把这隐藏了三个月的句子迸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地决绝地望着窗外,他必须让自己变得无情无义,铁石心肠。阿黄觉得荒荒已经哭了,她要冲上来对他歇斯底里地地吼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荒荒没有吭声,她愣了一下,继续摆弄那几条牛仔裤。她头上的云髻有耀眼的闪光。

阿黄有点奇怪,他觉得荒荒可能吓懵了。“你怎么了?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好了,结束之前,我想跟你讲一个故事。”荒荒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都到这份上了,她还要讲故事。“从前,有一个未婚的女孩,爱上了一个离异的男人,爱他强壮的身体,爱他坚强而博大的胸怀。可她还是不能嫁给他,爸妈的阻拦,亲戚们的反对,更有那可怕的世俗偏见,她不能坏了家族声誉。最终他一个人北上闯荡,而她匆匆拍拖一个月后,嫁给了别的男子。她为什么不鼓起勇气追寻真爱呢?为什么没有选择跟那个离异的男人厮守一生呢?她不是不想,她必须把自己搞成一个结过婚的女人,然后再把自己搞成一个离婚的女人,离了婚就能心安理得地嫁给那个离异的男人了……”

荒荒停下手中的活儿,来到雨中的院子里,雨水打湿了她的全身,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脸上漾起阿黄从未见过的微笑,阿黄愣了半天,不知怎么想起这句诗:久旱逢甘霖。

荒荒伸开双臂,示意阿黄过来。荒荒依偎在阿黄怀里,造型跟照婚纱照那阵儿差不多。

“阿黄,谢谢你,谢谢你成全了那个女孩,那个叫……荒荒的女孩子”。

作者:刘不住,原名刘东升,1980年生于河南项城,河南省作协会员。著有诗集《石头》(2007),小说集《奔跑的苹果》(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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