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大词典》编纂琐忆

时间:2022-10-29 06:00:29

《汉语大词典》编纂琐忆

摘要 《汉语大词典》自编纂之始距今已37年,即纂成至今亦已18年。由于资料散失,当时许多具体编纂细节已难为人知,以致匡补纠谬之文层出不穷。文章以亲身之经历,叙说三十多年前的制卡过程、收词原则、编写细则以及工作中的步骤调整细节,俾《汉语大词典》利用者明了编纂者的用意和工作流程,正确看待最后一部用人工制卡、用笔书写、铅字排印的大型汉语语文词典

关键词 《汉语大词典》 制卡 收词 编写 大型汉语语文词典

一、《汉语大词典》编纂琐忆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之初的26年中,除了一部《新华字典》,一部《现代汉语词典》(试用本)和《辞海》(未定稿)、《辞源》(修订本)第一册之外,其他很少有可以翻阅参考的语文工具书。1975年5月国家出版事业管理局和教育部在广州召开中外语文词典编写出版规划座谈会,制定了1975年至1985年十年编写出版一百六十种中外语文词典的规划(草案)。经批示执行后,两年中全国有十八个省(区)参加到各种词典编纂与出版工作中。《汉语大词典》(以下简称《汉大》)和《汉语大字典》就是其中两部收词(字)最多、篇幅最大的“古今兼收,源流并重”的语文工具书。

《汉大》由浙江、江苏、安徽、山东、福建五省和上海市合作编纂。各省市以高校为主设立编写组,五省一市共组成编写组四十多个;每省设立一个词典办公室(以下简称“词办”),分管各省之编写组。《汉大》在1978年被列为国家重点科研项目,1979年组成编辑委员会和顾问委员会。1980年,在上海的编纂机构从上海辞书出版社分立出来,成立了汉语大词典编纂处,统管五省一市四十多个编写组的编纂工作,同时也承担部分编写工作。“编纂处”之名,无疑是因袭20世纪前半叶的“中国大辞典编纂处”、“国语辞典编纂处”而来,其意义是表明它属于专门的辞典编纂研究机构,有别于一般的出版机构。1980年底因编纂处编写人员紧缺,而当时恢复高考后的学生未毕业,故向社会招考编纂人员以充实编纂队伍。于此前后,下属编写组第一批稿件经各省词典办公室初审后已送至编纂处审阅,所以编纂处在1980年前后既承担编写工作又承担审稿工作,并在审稿过程中不断根据新制的卡片补充词目和义项。1986年《汉大》第一册由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同年编纂处挂牌成立汉语大词典出版社,其后《汉大》差不多每年出版两册,全由汉语大词典出版社出版,至1993年十二卷全部完成。1994年出版附录与索引一册,1997年出版700万字的《多功能汉语大词典索引》,2003年出版500万字的《汉语大词典词目音序索引》。《汉大》总计收单字2.2万余条,复词34.6万余条(其中二字条目28万余条,三字以上条目6.6万余条),插图2253幅,为迄今为止的大型汉语语文词典之冠。

《汉大》是一部规模空前的大词典,也是我国最后一部用手工制卡编纂的大型语文词典。全书出版之后,泽溉整个学术界乃至文化界,意义重大,影响深远。由于编纂过程中受到种种主观意识和客观历史因素的制约,致使从收词、立义项到义例搭配、书证时代完整性等都留有很多不足与缺点。下面我想从制卡、编写与印制工作本及存目几方面来回顾《汉大》编纂历史,以利于读者客观地认识这部词典。

在十多年的编纂过程中,虽说总共制作过一千万张卡片,但最初由于“左”的思潮影响,将马列著作也制成语词卡,《毛选》则被制成一字索引卡,后来认识到译文并非纯粹汉语,书证也不能全用《毛选》,才有所纠正,原卡作废。当时制卡分三种:

第一种是剪贴古代字书、韵书、类书和古籍中语词考订类著作,如《说文》、《尔雅》、《方言》、《广雅》、《玉篇》、《经典释文》、《一切经音义》、《广韵》、《集韵》、《康熙字典》、《佩文韵府》、《骈字类编》及顾张思《土风录》、梁同书《直语补证》、梁章钜《称谓录》、翟灏《通俗编》、孙锦标《通俗常言疏证》、西压《谈征》等;为了单字复词之注音准确,还抄录、剪贴《史记》三家注、前后《汉书》注、《法苑珠林》、《元曲选》后面的音注。

第二种是剪贴旧辞书,如《辞源》、《辞海》、《中山大辞典一字长编》、《大汉和辞典》、《中文大辞典》、《汉语辞典》等,20世纪80年代初期还专门派遣人员去北京复印黎锦熙中国大辞典编纂处的所有资料卡。

第三种是剪贴经史子集四部中部分重要的著作,按词目剪贴,如李鼎祚《周易集解》、陈奂《诗毛氏传疏》、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刘宝楠《论语正义》、孙诒让《周礼正义》等书,因为考订详细,也多剪贴线装书制成卡片。

阅读古籍和现代书籍,先划词,后抄录,制成新卡,必须在每张卡片上标明作者、版本、页码、词目及部首等。当时编纂处成立一个资料室,专门负责分理卡片。其程序是:检查制卡者词目标注是否正确,然后标上四角号码,将其分类归档,待集中一定量后分送到相应的编写组,供编写者采择。必须说明的是,制卡工作贯穿十多年编纂过程。其最初数年所制之卡,最先为编写者所用;中间数年所制者,虽不断分送给未写部首和未写条目的作者,已写者则只能存档以备修订时用;最后几年制作的卡片,少部分用作补充资料,多半只是存放备用而已。20世纪80年代初期,古籍奇缺,编纂处虽极力搜罗,也只是以《四部丛刊》和《四部备要》为主,加之中华书局、上海古籍出版社所出的古典文学丛书,线装别集很少。据笔者亲历所知,即使是《四部丛刊》和《四部备要》,其中很多书籍亦未全面制卡,大多仅是抄录类书、辞书,按词目备查而已。逮1986年后购置台湾商务印书馆影印的《文渊阁四库全书》,编纂工作已经进入每年出版两卷阶段,更无法选择要籍,展开有计划的资料扩充工作。因此,虽然宣称前后制作近千万张卡片,应用到《汉大》中有二百余万张。但实际应用的多是前期制作的卡片,远不能说是反映了二千年积存的古籍中大部分词汇;即就所收条目而言,其义项也远未完善。如果要全面增补,就笔者知域所及,至少可编纂几大本。

《汉大》收单字二万多个,而当时有繁体字的印刷厂不多,有二万多字铜模的厂更少,为印制《汉大》,于1979年起,在上海南翔地区创建了一家印刷机构,专门印刷《汉大》工作本。《汉大》工作本由一个或数个部首合订而成(小部首几个部首合编成一册,大部首单独成册甚至分编为两册),厚薄不等。从1979年9月至1984年8月,先后印制过50本计100个部首的工作本,总字数达750余万(其中有20多个部首未计字数,实际字数接近900万)。1984年4月在无锡召开各省市词办工作会议,决定开始实施《汉大》定稿计划,于是工作本便不再印制。工作本是为最后合成而准备的工作底本,每种工作本仅印制2000本,供内部交流,以提高《汉大》质量,故首页印有“供修改用,请勿外传”字样。当时有一不成文的规定,各编写组在印制工作本的同时,应将那些孤证、义不明或难解的词目作为“存目”附于工作本之末,以备与编同仁切磋研讨;因为工作本除发放与编人员外,还分送《汉大》顾问和社会贤达,希冀他们释疑解惑;即使两面无着,因古籍与新书资料还在源源不断地制卡,故也希望合成时能参考新资料,使那些孤证和词义不明的条目在新资料佐助下得到正确解释。就今存具体工作本来看,有的编写组执行较严,凡有疑莫能明的词目均附于“存目”内,多则一百数十条,少则一两条,但也有编写组轻率对待,直接删去不能解释的词目,这等于将前期所做的部分工作抹杀了。《汉大》是一部古今兼收、源流并重的大型语文词典,任何专家权威甚至鸿才硕儒在它面前都是侏儒,都不可能全知全能,所以存目求解是让专家硕儒发挥自己专业特长的极好方式。遗憾的是,1986年第一册出版以后,社会反响强烈,要求加快进度,于是制订计划,每年出版两册。在加快进度理念的制约下,编写组、编纂处已经无法顾及附于工作本之后的孤证、难解条目,多半不再去寻找相应的资料予以补充完善,所以相当一部分可以甚至应该立目的词条和义项被漏落了,这又人为地给本身存在着缺漏的《汉大》词条造成了损失。尽管我们上海编纂处的人员可以就近取材,不断到资料室去查阅、补充,力所能及地补写、完善某些词条,但就数量众多的存目而言,这种努力显得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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