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马基雅弗利的政治伦理基础

时间:2022-10-28 10:11:59

浅谈马基雅弗利的政治伦理基础

摘要:马基雅弗利通常被认为是一个“性恶论”者,然而笔者认为这个结论有待于我们基于现实的角度进行进一步考量。实际上,马基雅弗利认为人性在最终极的意义上无所谓善恶,而恰恰是人的行为的目的决定了手段的好坏;正是基于这样的伦理基础,马基雅维利才提出了相应的权力政治思想。

关键词:马基雅弗利;人性伦理;权力政治

一、马基雅弗利是“人性本恶”的主张者吗

一直以来,马基雅弗利这个名字往往与“人性本恶”“性恶论者”联系到一起。施特劳斯认为马基雅弗利是一个“邪恶”的人,“他的学说是恶魔的学说,他本人是一个魔鬼。”马基雅弗利讴歌一种“不择手段、背信弃义”的政治思想和政治行为,然而“马基雅维里确实并不是表达类似上述观点的第一人。这种观点属于一种政治思想与政治行为,它们跟社会政治生活本身一样年代久远。但是,马基雅维里是绝无仅有的一位哲学家,不惜将自己的名字,同跟社会政治生活本身一样年代久远的任何一种政治思想与政治行为,公然联系起来,以至于他的名字被人普遍使用,作为这种政治思想与政治行为的代名词。他恶名昭著,成为政治思想与政治行为中弃义悖理、不择手段的经典化身。”在施特劳斯看来,马基雅弗利虽然不是这种“恶魔”政治思想的创始人,但是绝对堪称“集大成者”。与施特劳斯一样,许多人都认定马基雅弗利是个主张“性本恶”者,然而,马基雅弗利确实说过,人的本性是恶的,但是却从未声称自己是个“性本恶”者。

然而,马氏在谈论人性的问题时,往往是在特定的情境所发的议论。以《君主论》为例,他曾这样说道,“如果信守承诺反而于己不利,或者原来使他做出承诺时的理由已经荡然无存,那么,一位精明的统治者就不能、也不应信守诺言。假如所有人都与人为善,那么这则格言也就不足为训。但是,由于人性丑恶,并不对你守信,所以你也不必对他们守信。君主总是不乏正当理由来粉饰他的背信弃义。”显然,马基雅弗利以人性的丑恶为理由把君主的背信弃义正当化。也就是说,既然人性是丑恶的,随时都有可能为了一己私利背叛君主,那么君主也没有必要完全信守承诺。这句话很容易让人误解———似乎马基雅弗利已经对人性彻底绝望。但是,当我们反复追究其在说这段话时的具体情境,这个结论未免欠缺考量。首先,马基雅弗利谈论的问题是“君主应当如何守信”,而不是“君主应该背信弃义”,既然是“如何守信”,也就关涉的是个“方法”问题,并且这个方法是关于“如何守信”的方法。其次,在谈论“君主应该如何守信”的问题时,马氏开篇就先表明,“任何人都知道,君主如能坚守信义、开诚布公、不搞阴谋诡计,那将是如何值得赞美的!”实际上,马基雅弗利在多处讨论某个话题时都是先表明类似的观点,在论及君主的残暴和仁慈的运用时开篇即讲“我认为,每一位君主都希望被人认为仁慈宽厚而不是残暴无情。”在论及君主如何把握慷慨与吝啬的问题时也是开始就说“我认为,被人视作慷慨是好的。”这绝不是偶然,一方面我们或许可以认为马氏之所以这样表达有衬托自己独到的见解之嫌,毕竟《君主论》是一封精心打造的求职信。但是另一方面,这样的阐述足够引起我们的注意,马氏并不是不赞同君主应当开诚布公、信守承诺、仁慈宽厚、慷慨为善等,只是通常人民认为的这些君主应该具备的美德难以在当今的时代得以贯彻。“然而这个时代的经验却表明,那些曾经建功立业的君主们极少守信,他们懂得如何玩弄诡计,把人们搞得晕头转向,最终击败那些立身城市的人们。”仔细品味马基雅弗利的这句转折话语,君主本应当信守承诺,但是我们这个时代并不是君主信守承诺就能稳坐江山的时代,其中渗透的“无奈”在我们了解了马基雅弗利所处的时代和社会之后就更加明晰了。马氏生活于文艺复兴时期的弗洛伦萨,当时的意大利处于内外交困的危急时刻,作为外交使臣的马基雅弗利往来于各国之间,十年的辛苦游历和纵横捭阖让他了解了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利益苟合,见证了政治中各种邪恶的交易、妥协、背叛和虚伪。然而对历史的深入研究更是使其在理论上形成了如此观点———如果君主不采取相应的手段维护自身的利益,即使这种手段是邪恶的,其他人就会取而代之。正如他告诫君主的那样:“必须明白:一位君主,尤其是一位新君,不能践行所谓好人应做的所有事情,因为他为了保证位子,常常不得不背信弃义、不讲仁慈、背离人道、违反信仰。”他的邪恶与其说是一种灵活圆滑,倒不如是出自一种无奈,“只要可能,他(君主)还是不要背离正道,但是如果需要,他就要懂得去搞歪门邪道。”就像麦金太尔所言,“我们还可以从马基雅弗利所明确阐述的学说和他本人所作所为那里得到一个教益,在社会秩序相对稳定的时期,所有的道德问题都可在社会所共有的准则的背景条件中提出;而在社会秩序不稳定的时期,这些准则本身便会受到质疑,并会受到人类欲望和需要这一标准的检验。”很多人认为《君主论》就是教君主如何“邪恶”的工具书,然而,对于马基雅弗利而言,《君主论》作为献给当代君主的方法论,必须是基于当代现实的“良策”,而现实的具体情境决定了君主必须就该是这样,笔者认为这也是为什么《君主论》中的事例大部分是近代的,而作为《君主论》的姐妹篇的《论李维》因为更富于理论性则列举了许多古代的事例的原因之一。

二、如何判断行为的善恶

既然我们已经找出否认马基雅弗利是个彻底的“性本恶”论者的依据,那么他就是一个主张“性本善”的哲学家吗?答案并非如此,“马基雅维里主张,人性本身无所谓善与恶,人性世界所展现的是人的生存。”以往人们热衷于争论人性在先天上或者本质上是善的还是恶的,而马基雅弗利却避开了这样一个讨论。实际上,在他看来,人性是复杂的,因为人性的评判必须基于现实,现实的人就是为了生存而存在的人,也是为了生存而行动的人,离开了行动,在形而上学的意义上讨论人性的本性毫无意义。

“从智者派的某些哲人以来,马基雅弗利的伦理学是第一个这样的伦理学:判断一个行为不是根据行为本身,而仅仅根据行为的后果。”作为一个现实的人,为了其自身的生存和发展,他自己的目标是其行为的唯一标准。“马基雅维里主张,人的行动从根本上出自人性又受制于人性。人性可能表现为善,也可能以恶的形式出现。这一切不能用好与坏、正确与错误之类的价值标准进行评判。凡出自人性的都是现实的。人们虽然把握不住人性的全部,但现实的历史和人类的活动(包括理性思维活动在内)已经、正在和将要描绘出人性世界与现实世界关系图景。人类应当做的就是去评判这幅图景和图景中的人性。”马基雅弗利似乎开创了这样一个人性论的传统———人性在本质的意义上无所谓善恶,善和恶只是人出于生存的需要所采取的行动在特定的情境中的评判。具体来说,人的行为的善与恶是由目的决定的,手段本身无所谓善恶和正误,能够达到目的的手段就是好的,即使在世人看来是邪恶的,而不能够达到目的的手段即使再符合人们以往的道德标准,也不能称之为好的。在政治的领域,政治的目的决定了手段的好坏,“君主必须谨慎从事,知道如何避免那些让他们失掉王位的恶行,并且如有可能,还要利用那些不会让自己失去王位的恶性以自保,如果做不到,不用管他们就是了。再者,如果没有那些恶行就难以自救,那么他不必因为其恶行招致非议而感到不安。如果人民仔细通盘考虑一下,就会发现,某些品质貌似美德,如果君主力行实践,只会导致毁灭;而某些品质貌似恶性,如果君主力行实践,却能带来安宁与幸福。”与其说马基雅弗利说服人们用行为的后果来评判行为的善恶好坏,倒不如说马基雅弗利竭尽全力的引导我们避免对行为的价值进行评判,也无需设定一个行为的善恶标准,把更多的精力放到现实中,把行为置于现实的结果中,从而淡化其在道德上的色彩。

三、基于以上伦理基础的权力政治思想

可以说,马基雅弗利由于在思想中处处卖弄权术而背负了持久的骂名,因此他的思想也被称为“权力政治”。尤其是在《君主论》中,一个君主应当如何玩弄阴谋诡计简直被阐发的淋漓尽致,而我们想知道的是,马基雅弗利为何要怂恿君主这般心怀城府?本文的重点并不是讨论马基雅弗里的具体政治思想,也不打算将其在军事、法律、政体上的具体政治主张一一列举出来,而是探讨其权力政治思想的伦理基础。

马基雅弗利认为人的本性根本无所谓善恶,每个人都是为了自身的生存而采取相应的行动,在任何时候,潜藏在深处的人性并不是用常理能够解释清楚的,人们对人性表现出的是一派蒙昧和无知。但是人性却又是一个人采取行动的根源,是整个社会历史的支配因素。因此,政治家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最大限度的照应、规约人性需要的措施,同时具备懂得这些措施的局限性的能力,并且能够使用“非常”的措施去面对人性中可能爆发的能量,从而达到有效政治治理的目的。马基雅弗利尽量避免讨论人性本质的问题,实际上则把他对人性的迷茫无知暴露无遗,他之所以把权力和运用权力看得如此重要,在于他对既有的一切政治体制、法制缺乏安全感,因为人性的力量随时都有可能突破一切政治体制、法制的规约,以达到人性没有限量的需求。统治者或政治家如果不能看到人性的这种神秘和由于其神秘性而伴随的极大的威胁就必然面临着毁灭。在人性的神秘面纱还未能揭开之前,马基雅弗利为我们提供了妥善的但只是暂时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有效利用手中的权力时时自保,提防一切有可能对自身造成威胁的人,即使招来诽谤也在所不惜。在马基雅弗利的人性论中,我们不能找到确切的证据证明人性的本质是恶的,但是我们可以确定的是,一切人都是为了自身的生存和利益而活。但是,人性出于生物本能而自私自利不能说是不道德的,只能是非道德的。有人认为,在马基雅弗利看来,政治与道德是分离的,而实际上,他的政治学与伦理学实在难以完全区分,想深究其政治主张的理由,必须基于其独特的伦理学。

参考文献

[1][意]尼科洛·马基雅弗利.君主论[M].李修建,译.北京:九州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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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美]列维·施特劳斯.关于马吉雅维里的思考[M].申彤,译.南京:译林出版社.

[4][美]阿拉斯代尔·麦金太尔.伦理学简史[M].龚群,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5][英]罗素.西方哲学史:下卷[M].马元德,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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