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岁月

时间:2022-10-28 06:41:30

我一直叫自己“孩子”,认为自己没有长大。我也一直把自己当孩子看,固执地看卡通片,固执地喜欢童话,回执地犯小孩才会犯的错。我在想,一辈子做一个和孩子一样单纯的人多好!

只是,这世界上最残忍的是时间,它像一把尖刀,在每个经过的人的脸上狠狠地划上一刀,偏偏它又那么地公平,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是哪个人说过,我们就这样无可奈何地长大了。

我甚至自己都没明白,曾经岁月已远去。

曾仰望着数星星的那片天空掩在了时间的后面,空留下已不再数星星的孩子,也许孩子都不能被称作孩子了。

这是对过去的祭奠。

布娃娃

我仍然记得那时的布娃娃:蓬蓬的公主裙,卷卷的毛线作的金黄色头发,肉色的布缝成的脸蛋,不可避免有一点婴儿肥,眼神大概是呆滞的,嘴唇永远是细细一条红色的缝,因为填了棉花的里子柔软异常,似乎比棉被还暖和。都是粉色或是一些温情的颜色,呆呆的但仍显可爱,很讨女孩子喜欢。

我一直很想要那样一个布娃娃,把它当作自己的伙伴照顾。

我小时候就是一个不会和人相处的人,会自顾自地说很多话,不管别人是否早已厌倦,因此朋友不多,总是希望有一个人会在我讲完所有话时仍对着我微笑。

大概是三岁那年,我有了一个布娃娃。

那是我垂涎很久的娃娃了,每次经过商店我都忍不住要去看一看,去摸一摸娃娃的脸。我每次都会对她说,亲爱的小丫头,姐姐来看你了。也许是灯光的关系,我一直觉得那个布娃娃咧开了嘴对我笑。

我天天给她讲故事,告诉她白马王子是怎样爱上白雪公主的,Clndearella是怎样去参加王子的晚会的。我说,亲爱的小丫头,你知道吗,Cmdearella那天晚上穿的金丝织的裙子如此美丽,王子的眼睛都看直了,她真好看,小丫头你说是不是?小丫头,你说我们长大了也要嫁一个王子一样的人,好吗?我亲爱的小妹妹,你一定要相信姐姐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这些美好的童话都是真的。

我的小妹妹一直冲着我微笑,眼睛闪闪发亮。我知道,若她能说话,她一定会说,小姐姐我们都要记住哦,一定要和一个王子一样的男子幸福生活一辈子。我的小妹妹是那么善解人意。

我是一个习惯自言自语的小孩子,大家都那么看我。他们总说,你看那个孩子,她那么喜欢自言自语。可是又有谁会来关心我究竟说的是什么呢?

我相信我不是在自言自语,我还有我的小妹妹,她陪我一起。她说,亲爱的小姐姐,别害怕,我一直陪着你呢。她说,小姐姐,你说现在海上有没有蔷薇色的泡沫呢?就是小人鱼变成的那种。我仍然一个人和我的布娃娃说话,我的小妹妹会一直地对我笑,而我是她最亲爱的小姐姐,她永远听不厌我说的话。

但是有一天,我们终于不说话了。可能是我说得太多了,终于说厌了,是因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的话总是有极限的吗?我已经说不下去了,小丫头,因为我有了许多能和我一起说的小伙伴,你怪不怪我忘了你?我不是故意的,但他们说,若我那么大的孩子还耍一天到晚抱一个布娃娃未免显得太娇气了,小丫头我不娇气的,你知道的。

于是很久很久不和布娃娃说话,我和许多人说话,我不知疲倦地一直说,他们自作聪明地接我的话,可我仍是不断地说说说,我把以前应该告诉他们的话全说给我的布娃娃听了,我要补回来。

有一天,我忘了我的布娃娃。那天家里大扫除,翻遍了全家都没见到我的那个布娃娃,我想,我一定是把它丢了。

多少年后的今天,开始流行芭比,个个是魔鬼身材,天使面容,只是不知怎的,我却开始怀念那年里的那个呆呆的娃娃了。也许再没有一个娃娃能让我这么痴迷了。

那曾陪着我度过多少寂寞日子的布娃娃啊!你现在在哪里?

秋千

有时认为喜欢荡秋千的人是有最为飘逸的灵魂的。那样一遍一遍地接近天空,是因为想要脱开束缚而飞翔起来。

秋千似乎是个异常矛盾的东西,它束缚着人的身体,却又让人觉得身体在随风飘荡起来,似乎要靠近天空,要像鸟儿一样张开翅膀自由自在地在无边无际的天空里飞翔了。

荡秋千的动作那么美好,风拂过脚趾,像一只只调皮的小蝴蝶。一遍一遍努力贴近天空,是因为想飞起来,脱开束缚飞起来。

我小的时候喜欢荡秋千,因为我一直想要飞起来,像鸟儿一样飞起来。我会在梦里看到我的身影,因为兴奋而难以自持,我奋力地将自己抛向更高,可是每一次都不能飞翔起来,那似乎是有一双手,紧紧地拉扯住你,而那双手,碰巧就在秋千上。我想,那也许是天使的游戏。

对秋千的美好印象是孩子时看电视,古代女子站在那秋千架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样子。秋千荡起来,有欢快的笑声,飞扬的衣袂,出尘的美丽,那大概是《聊斋》狐仙的故事,我见过最天真的样子。

童年时,幼儿园有许多秋千,每天草坪上都会聚集着几乎全幼儿园所有的孩子,他们无疑都有一张稚气大真的脸,额头上因奔跑流下的汗珠闪着光芒。秋千上有很多女孩子,她们身子轻盈,随着秋千越飘越高,我发现自己十分喜炊看她们的姿态,轻到几近羽翼那样,很美很美。秋千发出吱咿吱咿的声音和那一种风吹过耳的感觉确实是让人飘飘欲仙。

我喜欢秋千荡得好的人,我记得那时有一个叫婉婉的女孩就是这样,她瘦得像一个会倒的纸人,但她荡秋千的动作却很强悍,就像要狠狠挣脱掉阻力,她那种决绝的态度让我恍然感到她也许是一只飞鸟也说不定。

我从没见过有秋千荡得比她更好看的人了。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那天我远远地看她荡秋千,她的样子总像有魔力一样让我睁不开眼。那时,她正玩得起劲,一下比一下用力地荡着。几次都看见她的双脚高过了她的身子,笑声一阵阵传来,振得我耳朵发疼,不是银铃那样的笑声,是那种兴奋至极的声音。

是一刹那的书吧,前一秒还是飘起的身子,再后一秒就被重重地抛了出去,柔软的身驱坠下去时发出钝钝的声响,不同于平时轻轻的一撞,更像是一袋重重的大米坠落。那一刻我明白,婉婉是要挣脱秋千了,她想要飞起来。

可她忘了,她是没有翅膀的。我只见鲜红的血从她身上缓缓流出,染红那一片草地。正是青草生命勃发的季节,暗暗的红和涩涩的绿配在一起煞是诡异。

以后,我再不看别人荡秋千,不管他荡得多高,身影多轻盈,那都只是一群折断翅膀的鸟雀。

我长大以后就不再荡秋千了,我知道在秋千上是怎么也飞不起来的。要想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你必须有坚强有力的翅膀。

荡秋千像是天使的游戏,也是糊弄世人的游戏。

童话书

我三岁时有了第一套童话书。是爸爸给我买的,说要天天读给我听,后来因为许多原因而没有完全做到。

小的时候喜欢《灰姑娘》,

也许这和许多小女孩很相似。我一遍一遍地读,看那个不幸却又幸运的女孩的故事,我甚至能把它背下来。我非常喜爱那些帮助灰姑娘的鸽子们,它们一直在帮助她,它们像是天使,这使我以后一直对鸽子很亲近。

小女孩对童话有―种崇敬的心理。总是想像有一天能遇见那英俊的王子,能有南瓜马车和美丽的长裙子。她们想像有一天自己会变成睡美人,会有一个英俊的王子吻醒自己,她们喜欢每一只青蛙,希望它们会突然变成英俊的王子。

那时的我不喜欢安徒生,他写的那些故事让我疼痛。我一直不敢再去读《海的女儿》,我总梦见小人鱼变成泡沫的那一刻,天地之间都是蔷薇色的美丽泡泡。

童话是美好的吧!虽然今天看来,它们显得有些不真实,虽然今天的我再也不相信王子与公主的故事,虽然现在我早就爱上了悲伤。

现在我仍读安徒生写的故事。

我知道,他是个伟大的人――能把那么深奥的哲理融入那么有趣而又好看的童话之中。

口红

女孩子对于口红总是有抹不去的好奇。

口红,一直是成年女人的象征:成熟、性感、娇艳。

也许每个小女孩都有在孩子时偷抹妈妈口红的经历。趁大人不在时偷偷地溜进房间,十分小心地转开盖子,手忙脚乱地涂抹在带些粉色的唇上,却依然因为手的颤抖而抹到唇外,总是涂得像个血盆大口。但女孩还是很满意地看镜子里的自己,猛然觉得自己恍然间长大了,自己也会变成抹口红,长卷发的美丽女人。

以前看过一支唇膏,看起来像是绿色,涂出来是红色,很新奇。

长大以后,看过别人涂蓝色,紫色或者是果绿色的口红,装点得女子的唇如娇艳欲滴的果实。电视剧里的男子有外遇总会在领口留下红色的口红印。以前看过一部小说,男主角因为一个美得惊人的口红印而决定征服那女子,才知道,口红是有含义的。

一个女子的口红是不能借给别人的,就像她的唇,她的隐私一样。

记得有人写过这样一个片断,女子割开自己的手臂,把血液涂在布娃娃的唇上,那是最诡异的口红。

口红一直是女人心中最隐密的东西。

裙子

我在童年时常常会幻想有一条漂亮的公主裙,蓬蓬的裙摆,腰部有绸带扎的蝴蝶结,裙边是一圈一圈蕾丝花边,或者是流苏,走起路来会垂到膝盖以下的那种。

这种关于裙子的幻想是来自所有的童话书中关于公主的描写。那些养尊处优的女子都有美的不可思议的裙子,或是绸子或是纱或是锦缎,更有奢侈的,简直使人不敢相信。灰姑娘参加舞会时穿的就是金丝银丝织就的华丽礼服,也就是这条价值连城的裙子才会让所有的人都认为那平时坐在煤灰里的女孩是一个身份高贵的邻国公主,也许裙子是有魔力的。

没有一个女孩不在自己孩童时幻想自己就是那个穿漂亮裙子的公主的。女孩本身就是喜欢并热爱幻想的生物,每个平凡的女孩都认为自己既天生丽质又举止优雅,而每个公主都会有能显得更有女人味的美丽的裙子,于是女孩子们没有理由不爱不想一条美丽的裙子。

我也是顶喜欢裙子的。小时候最喜欢的季节就是夏天,因为那时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穿我的裙子了。

有一段时间是喜欢那种飘飘然的长裙子,穿起来很显温婉的那一种。

那是在看了《海的女儿》之后,我看到小人鱼提起绸缎制的长裙子缓缓跳舞时,我想那应是我见过的最轻盈的舞步,也许那也是我见过的最疼痛的舞步。她轻轻地笑着,海上的泡沫那般的轻,她的长裙子衬着她纤细的双腿,裙摆上一大片一大片金光闪闪的流苏随着轻盈的舞步丁当作响,那种美丽声音是那样使人心醉。可我知道她的每一下舞动,脚尖都在流血,那样的美丽是她用一世痛苦与痴情所换来的。美丽得让人眩目,如清晨点点晨雾那样地消失掉,隐在朝霞尽头。

只是我忘记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一双如此忧伤的腿,那样轻盈的裙摆任谁都不会像小人鱼一样契合的,长裙子掩住的不单是自净的足踝,还有她的痛苦与无望。

我曾以为自己是适合长裙的人,于是在夏目的午后偷偷试穿妈妈的裙子,被柔细的布料包裹住时,身子轻轻颤抖,炙热的风钻进那件浅蓝色长裙中,我的手臂上沁出一点点汗珠,裙摆一直盖住脚踝,看到自己僵硬的身体时,我突然明白,我没有可以将这裙子穿好的架子,只有小人鱼一样的女孩才配穿它。

从此不穿低过膝盖的裙子。

随着女孩的长大,裙子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春天穿起毛线套裙,越发凸显得女孩的青春身体。也渐渐有一些女孩不再频繁地穿裙子,男孩子们开始向穿裙子的女生吹口哨――痞痞的样子。

裙子使女孩看上去那么美好,和细致的青瓷那样。

不穿纯色的裙子了,开始爱上了晶亮的小装饰,和各种奇怪的布料。女孩的心随着年龄的变化也像裙子那样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时常看见一些文章里出现的女孩,最喜爱穿白色棉布裙子。这大概是我的年幼追忆罢。

麦坚留言

1.关于《曾经的岁月》,我能猜得到它将被如何理解――它也许会被放在童年与成长的环境中,为我们提供一次记忆的场景和方式。

但我关心的是文章中的事物:“布娃娃”“秋千”“童话书”“口红”和“裙子”,它们究竟意味着什么?它们都是陪伴童年时光的,比如某个夜晚捧着童话书进入梦境;后来(现在)成为记忆的收藏品,给我们怀念童年。这时候,它们就不再是简单的物体,而是变成了一个符号,记录着一个人的过去。

2.从这个角度看,这篇文章就是一组心灵的符号,解释童年的词典。

词典是对世界的整理和编纂。词典是片段,其根本趣味其实通于整个记忆。一个关于少年成长的词典开始被撰写,而姚牧云,她要补足被我们遗漏或忽略的一系列辞条。

姚牧云在普通的事物中,在时尚的元素中,冷静而清醒地审视成长的价值和意义。姚牧云把这些符号渲染得淋漓尽致,在她的倾诉中,已经不是它们本身,几乎就是她的那颗真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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