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直管县与社会自治

时间:2022-10-27 01:44:12

省直管县与社会自治

我要讨论的是“省管县”与社会自治之间的关系,即究竟怎样处理一个民族怎么自治的问题。不妨看一下历史,中国的行政层级,或者叫政府层级,有不断自我膨胀的趋势,有不断加多的趋势,每一个历史阶段都是这样的。

管理层级膨胀

从最早秦建立郡县制时代开始,秦灭六国建立中央集权的政治,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变化,这个变化一直影响到现在。郡县是中央集权,皇帝是老大,会派出若干人管理郡,再派若干人管理县,皇帝就面临一个问题,派出去了36个郡,几百个县,怎样监督郡守和县令?

秦很快灭亡了,郡到汉代的中期增加到80个,人很多看不过来,这个时候皇帝必须想个办法,就派出了刺史,分13部刺史,这个时候像现在的地级市一样,逐渐的再演化,刺史变成了一级常设的行政管理层级,变成了一级政府。

到后来三国的时候,割据的都是刺史,后来改成州,比如刘备是豫州刺史,还有荆州刺史,袁绍是冀州刺史。本来体制上没有的州,就这样变成了最重要的行政实体了。行政管理内在的逻辑推动现实朝着法律根本没有想象到的方向演进,自然演化。州的架构是自然地演化出来,没有事先设计。

我们看到这个例子说明了某种特定的权力,或者是政府的架构下面,在一定的情况下,政府的管理层级会倾向于增加,这是秦治的定理,这是政治学上的定理。我们可以扩展一步,第一层级的行政单位数量比较少的话,比如秦治,郡县制的情况下,只有36郡的时候,像当代中国省的数目比较少,意味着每一个省管理县的数目非常大,必然会在省和县之间出现一个政府层级,这是可以引申出来的定理。

控制人

在特定的制度条件下――这个特定指的是权力是自上而下授予的,时刻面临监督人的问题。在经济学里面也是这样的,委托关系,一个小老板雇五六个伙计开一个小饭馆,每天从7点到11点监督这些人,完全可以监督过来。如果现在开一个大的餐厅,雇80个人,就必须分成不同的部门,要雇部长进行监督,就面临监督部长的问题,再设立机构监督部长。

一级级的委托问题,始终是秦治最高统治者面临的基本问题,所有的政治创新,制度创新都是为了应对这个问题。不是为了提高政府的公共品的供应能力,从来不是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的,唯一的角度是提高监督控制的能力,提高掌握最高权力的人控制人的问题。

我相信这次我们提的所谓“省管县”,我自己的预言是很难摆脱历史的怪圈,除非加一个条件――就是社会自治,虽然结论是比较悲观的。

社会自治

为什么在原有的政府架构和内在逻辑下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历史上,每一个统治者也会发现行政层级太多,都想把官员砍下一点,精兵简政削减行政开支,最后都放弃了努力。下面的人会告诉他如果把地级行政公署撤了,县太爷就没有人管得住了,会疯狂的掠夺臣民,然后臣民会造反,皇上最后一想还是把地级行政公署的首脑都保留下来。

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回到另外一套社会治理的模式,进入另一个轨道,就是要走出秦治的轨道。这也是有可能的,中国从周、春秋的政制走到秦的专制政制已经转了一个弯,再转一个弯是可能的,只是难度比较大而已,而且需要一些比较困难的条件。

“省管县”落实的话有一个重要的条件就是社会自治,在现在的体制下地级市有必然性,主要问题是省级政府要监督县级政府。但是需要注意,这一点是传统的政治下,明清是这种特征,到了当代还有另外的因素,我们希望政府承担起更多的职能,比传统的政府更多的职能,比如发展经济。这个含义是现在的县级政府,或者是各级政府,职能要远大于传统的政治下的各级政府,这样的结构使监督政府的必要性更强了,县级政府要不断的发展经济,就会出现大面积的可能,这就需要更加严厉的监督,就使地级市政府成为没有办法取缔的政府。

欧美模式

说到社会自治,讲一下我去欧洲的见闻,这里的城市一开始是通过商业结合在一起,政府起源的基本模式通过小群体的自治逐渐联合协商,组成政府意义上的治理。这样的市政府自己权力是绝对的,是单位。他们共同的签订一个协议,组成一个同盟就叫一个国家,德意志地区的汉莎同盟存在了几百年,类似国家意义上的政府。汉莎同盟就没有必要监督市,这个权力不是自上而下授予的,就没有监督的必要。是要靠和法律,每个人都承诺遵守的契约维持同盟的运转。

我们看看美国政府是怎样形成的?第一步是市镇自治,然后是城市,共同组成一个州,再通过一个契约也就是宪法组成联邦。没有办法想象联邦政府派出一个什么人监督州政府。美国这样的政制之所以能够正常运转,因为每一个政府,不管是市政府,还是州政府,联邦政府所要管理的事务非常少,每一级政府官员的权力是非常的有限,每个上级政府没有必要监督下级政府,之所以没有必要也是因为每级政府都受到民众的直接监督。

自上而下到自下而上

我们不必说完全借鉴美国的政治、欧洲的政治,但是人家的政治体制揭示了一个原理:一个有限政府必然要以社会自治为基础的,要去除政府自我膨胀和政府层级膨胀的内在趋势,就必须改变政府成立的基础,必须让政府由自上而下授权转换到自下而上授权,这两者之间也许不是绝对的。

我们可以在中间地带建立某种新的政府架构,我们可能会有自上而下的授权的部分,比如省级是中央政府的派出机构,就采用这种方式;省下的县级应该是自治的机构,适宜采取自下而上的授权方式。我自己觉得中国最合理的、最可行的自治实体应该是市镇,我们可以看到广东、浙江的镇的建制已经大到完全可以做市,可能有几十万人口的一个镇,产业的规模已经非常庞大,本身有一个商业群体,经济有一定的同质性,完全可以作为自治的实体存在。

村级的自治基本上没有政治的意义,根本不足以成为政府,村民很贫穷的,没有钱都不知道怎么自治,自治的含义是自己供应大部分的公共品,一个村庄是没有办法达到的,但是一个镇是可能的,尤其是发达地区的镇,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小城市,像我们在欧洲和美国看到的一些城市。

这样混合着自上而下、自下而上两种授权的模式,也许是中国进行行政体制改革可取可行的模式。

(作者供职于九鼎公共事务研究所,本文根据其发言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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