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刀片,改变我掌心的感情线

时间:2022-10-25 08:10:25

我叫温润,男,三年前来到这个城市开了一家美甲店,如此,我可以握着许多女人柔若无骨的手,看到她们的掌纹,长的短的,深的浅的,单一的或者复杂的。像是窥探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叫安馨,我会赔你的

2008年8月的一天,雨后的空气清新怡人。一个女孩提着红色的长裙,光脚在青石板上走来走。

也许是“重返童真”的快乐让她没看清脚下的路,那块碎玻璃分明就在地上闪着寒光。我提醒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了她的惊叫。

我走过去,她的脚正在流血。“要帮忙吗?”她指指巷子深处说:“谢谢,不用了,我就住里面,自己跳回去就好。”

我说你有了伤口,还是去医院处理一下吧。

她听话地伏在我的背上,很轻。我看到自己的淡蓝色衬衣,染上了斑斑的血迹。

她很安静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那片“OK绷”正妥帖地伏在上面。我俯下身子抓住她的脚,她低低地惊呼,我便抬起头笑:你应该穿上鞋子。

她小小的脚踝在我掌心,那么的纤细柔软。

“你的衬衣脏了”。她说。

我低头,那片血迹已经变暗了,像是一片蝴蝶的翅膀。她的脸红了红:我叫安馨,我会赔你的。你把联系方式留给我。

我扬扬手:我把它当作你留给我的纪念,不行吗?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我还听到安馨执着的声音:我会赔你的。

掌纹里的秘密

我叫温润,男,三年前来到这个城市开了一家美甲店,如此,我可以握着许多女人柔若无骨的手,看到她们的掌纹,长的短的,深的浅的,单一的或者复杂的。像是窥探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的手很美,手指修长,我知道古人为什么把女人的手形容为“春葱”了,我为她细细地修了指甲,在上面画一朵桃花。其实我很少画桃花,桃花,是太过妖媚的吧。

那女人有一双凤眼,斜斜地向着鬓边飞过去。“老板,你画得很细心呢。”她将脚伸出来:“不妨将我的脚趾也做一下美甲,行吗?”

那女人的趾甲上是鲜红的蔻丹。想起那位叫作安馨的女孩子,小小的玉米粒一样的脚趾。

依旧画了桃花,女人就笑:人家说我命泛桃花呢。她将手伸到我面前来,喏,你看,我的爱情纹有多复杂。

看我不应和,她果然无趣得多,懒懒得站起来,丢了钞票。袅娜的身形慢慢消失了。

9点,准时打烊。我没想到安馨站在门口,抱了大大的衬衣盒子。“我说过要陪你的。”她笑起来那么美,我看到自己的心慢慢的亮起来,

“你,一直跟着我来到这里?“

“是啊,这个城市太大了,你不肯留下自己的电话和地址,所以我只好采取这个方法了。”她说着,弯下腰,她的眉毛又好看的蹙起来:“你走得太快了,如果你跑起来,我一定追不上呢。”

我看到有丝丝的血迹从创可贴的边缘渗出来,从医院到这儿,有三个路口,而且这附近没有商场和超市。她是怎么一瘸一拐跟我走到,又是怎么一瘸一拐去帮我买衬衣的?

她看着我,语气里有些微的羞涩:我所有的钱都用来买衬衣了,现在,你能借我一元钱坐公交吗?

我借了钱给她,还请她吃了冰淇淋,天气那么热,她的汗把头发都打湿了,一绺一绺地贴在脖颈里。她坐在公交车上向我挥手,我朝着她大声喊:我叫温润。如果有兴趣,我给你做最美的指甲。免费!

指甲里的月光

三天后,安馨来到店里,说话间不无羞涩:你说要帮我做最美的指甲的,是吗?

她把手摊在我的面前,像一块滑润的羊脂玉,我一时不知该画些什么上去。只觉得,任何的图案都配不上这手。

而她的感情纹,又长又深。我说:你的感情线明朗深长,大吉大利,感情稳定,幸福吉祥呢。她便笑出来,“真的吗?那,你能看出我遇上的那个他,是什么样的吗?”

我看到镜子里的我,已经满脸通红,一头大汗了。她又笑,悄声说:我喜欢会脸红的男孩子。

想了半天,慢慢为她清洁手部,洗手、消毒、清洁指芯,然后用磨砂条慢慢的修整她的指甲前缘,修出美丽的形状。

是要笔绘呢还是喷绘呢?我指着一边的美甲机:那里面的图案会多一些。我想她会选择美甲机,但她看着我:我想让你亲自为我在甲面上慢慢的画。

我的心“嘭”的在胸腔里炸开来。

细细抹了指甲油,再认真的在指甲上画上图案。

星星?她看着自己的手,颇感不解:我看到许多人的手上都画了鲜花上去,为何,要给我画星星?

你这手,难道不像月光吗?那么皎洁。我没说完,安馨的脸便红了。

其实,我更喜欢会脸红的女孩子。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把那件新的浅蓝色衬衣穿在身上,大小、胖瘦无不妥贴,那女孩子该有多么精巧细致的心啊。我听到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嘭嘭嘭,它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兴奋而激动过。

那次约安馨,她披着湿淋淋的头发便出来了。我脱下自己的T恤,慢慢把它们擦干:不用这么急的。安馨就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怕你等得久了会不耐烦。你……湿头发没关系的,你的T恤湿了可怎么穿呢?

天气凉了,我不想你因为陪我而感冒。再说,我的身体棒得很呢!

那T恤确已经湿了,我的头钻进领口的时候,闻到了馨香。

你用的是薰衣草的洗发水吧?

安馨便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那片水渍,还有那清香,此刻正贴着我的胸膛,清凉而舒爽。

秋天嫁给你

有时,安馨会拉着我的手,认真的看我的掌纹,慢慢的,眉头就好看地蹙起来:温润,你的感情纹深是深,却短的很呢。你是不是不会一直喜欢我?

我便拿起刀片,装作要在手腕上划下去:现在,我就把这纹络划长了划深了,直划到心脏那儿去,好不好?

安馨就破涕为笑。

我从不怀疑自己对安馨的感情,只是,我的感情线为何短短的,意犹未尽的就戛然而止了?我也纳闷。

安馨说等第二年的秋天,就会嫁给我。我问她为什么要选择秋天,她想了好久才说:“秋天,枫树的叶子是火红的,天空是深蓝的,云朵是洁白的,空气是清新的,而我,是最美的。”

傻瓜,其实,在任何时候,你都是最美的啊,在我眼里。

刀片上的血迹

我又看到那个女人,凤眼斜斜的向着鬓边飞过去:老板,再帮我做一次美甲好不好?

她的手,苍老了许多,有时会喃喃自语地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她的手里有一把小小的精致的刀片,看着我一脸的狐疑,她笑笑说:别怕,这刀片只是我修指甲用的。

“这刀片太锋利,还是不用得好,免得伤了自己。”

女人笑了,她笑的时候,像三月的桃花盛开:小老板,你也是男人,你说,男人的使命,是不是就是来伤害女人的?

其实,好的男人还是很多,只是他们就像一件质地、款式、颜色都很好的衬衣,或者,就像一款最适合你服装、气质、肤色的美甲图案,需要耐心的找。

耐心?怕是,没有太多时间了!她幽然长叹。我抬头看她:你还很年轻呢。

是吗?她终于展颜微笑,许是分了心,血就从她的手指上漫下来。她失声一叫,刀片落在桌上。我迫不及待地在店里找寻纱布之类的物品,边给她包扎边埋怨她:你看,我就说过这么锋利的刀片弄不好会伤了自己。我忽略了那把掉在桌角的刀片,回身取剪刀的时候,我的胳膊碰在了上面。

她看着我的血流下来,眼神那么复杂。我继续给她包扎一边说:你看,不仅伤已,还伤别人呢。

那女人走前,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说了句:对不起。

我说没关系,大男人还在乎这点小伤口?

那把刀片,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我手一甩,它便划过银亮的弧线,落到了垃圾箱里。

像蝴蝶那样离开

还有一个月,就立秋了。安馨开始挑选婚纱式样了。我笑眯眯看她一件件在身上试过。于我,什么婚纱式样都好,只要她能做我的新娘。

路上,忽然感觉身体不适。怕安馨担心,一个人偷偷去了医院。

安馨俏生生的地来找我时,我正慢慢地把衣物整理到箱子里去,衬衣上的那片血迹,颜色越发的暗,像飞累的蝴蝶,停下憩息。

安馨一脸的惊异:温润,你这是做什么?

走。

为什么?

我背对着她,因为,我不喜欢你了。走出房门。

安馨怯怯地跟在我身后,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我回头看她,她便努力在唇角挤出一个微笑。但是眼泪,却在她的脸上纵横。

“你在哭,说明你和我在一起是很委屈的,是不是?

她手忙脚乱地揩去眼泪:我只是,被沙子迷了眼睛。

我扭过头,开始奔跑起来,我知道如果我奔跑,安馨是绝对追不上我了。渐渐的,她呼喊的声音在我身后消失了。

我回过头,看到安馨远远地站在那里,像一支凋零的百合。

尾声

我半倚在病床上,看窗外的枫叶火一般红,像刀片上的那点血迹。

记忆里恍惚有一个女孩子说:温润,在秋天,等枫叶红了的时候,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亲爱的,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逃离。我终于知道自己感情线短的秘密,原来命运有时真的不是握在自己手里,比如我的,轻易被一把小刀片改变。我不愿你看到我床头的病卡,那只会让你徒劳伤心。

那上面的字迹足以让任何人惊心――温润,男,27岁,HIV病毒感染者。

3年前,我曾是一个医院的五官医生,在一次和病人的接触中,也是因为一块刀片,感染上了这种令人恐惧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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