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与艺术在心灵中交融

摘要:一个成熟的文艺家的重要标志是他的艺术个性，而艺术个性的形成又往往在于他对生活、艺术，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的独特理解，在于他的艺术感知力。东山魁夷是一位始终踏踏实实站在生活大地上的画家和散文家。他的风景画不是客观的自然描写，而是反映他主观感受的心理表现，充满了对生命和美的觉悟，捕捉到了人内心深层的东西。

关键词：自然；生活；风景画；散文

中图分类号：J03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1）02-0043-02

东山魁夷,1908年出生于日本的横滨,是日本当代风景画家和散文家,一代艺术宗师。他的风格鲜明、优美感人的“风景画”,广为人们所喜爱, 并对世界上许多画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文学艺术上,表现出极强的聪敏、颖悟, 能从草木林泉、花鸟鱼虫、日月盈亏中，感受大自然的美妙,谛听人类的心语。他行文质朴简洁, 意境如画般清明澄澈，多通过自然景观、自然意象的描摹，参悟出一种生活的哲理或生命的真谛。其散文成就与川端康成并称“双璧”。东山魁夷的一生不仅遍历了日本的山山水水,足迹还遍及西欧、南欧和北欧。他长年只身游历于人迹罕至的高原、森林、海滨，无言地观察着溪流、嫩枝、山石、花草的千姿百态和四季变化，感受生命, 捕捉光华, 执着于这些未被现代文明浸染的纯洁的大自然。在自然的感应中寻求自己的绘画灵性,寻求美的邂逅和心的家园, 求得净化与自由。

东山魁夷对风景画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风景是什么, 我们所认识的风景是通过每人的观察并感知于心灵的东西。” “人在自然中生存，画家应与风景对话。我所画的，是作为人的心灵象征的风景；我不是在描绘, 而是在细语人的心灵。”这是东山魁夷分别在散文《心灵的镜子》和《一片树叶》里阐述风景以及自己的风景画的。他的风景画不是客观的自然描写，而是反映他主观感受的心理表现。“我仔细地观察自然, 不是分析式的看现象，而是发现自然中的生命；不是夸张，而是朴实地捕捉下来。我们从自然中感觉、捕捉到的东西，在画布上再现，必须是活生生的。” 东山的画有典型的日本画风格但又独树一帜, 融合了东西方艺术之精髓，风格鲜明、意境深邃、优美感人,有似曾相识的亲切感。他感悟大自然, 心与自然相契合引发出自己心灵的美感感受。二战后东山的心变得更加纯净，抛掉一切欲望时，使他能看到真正的生命的自然。在具体的风景画里加入了自己的主观感受, 感受到比自然更秀美、更真实、更超脱的世界, 让观者享受大自然的无穷魅力, 进入优美寂静的艺术境界。他以独特的方式表达出他对世界的观照和对生命的体悟。他的画显示着禅宗的哲理，绚烂之极终归乎平淡，使烦躁的心灵得以慰藉，在净美有序的山水艺术氛围中，体验他对生命的理解、感悟和对生活的热爱。

观看东山的画，一种清新、隽永的气息扑面而来，犹如炎炎夏日的甘泉。他营造了一种人景沟通的、富有生机意趣的蓬勃境界，充满了对生命和美的觉悟, 也揭示了生命的诗意和美，展现了生命的光辉的姿影，捕捉到了人内心深层的东西，仿佛一颗明镜之心在与风景浅吟低唱。作品《花明》以暮色苍茫的东山为背景，一株樱花正缭乱绽开。这株独放的垂枝樱，仿佛凝聚了京都春光之豪华。山端明亮起来，月亮悄然探出了头。又大又圆的月亮静静升上了绛紫色的天空。樱花仰望着明月，明月俯视着樱花。樱花，自古以来多为日本人所喜爱，花朵开放时间短暂。正因为如此，在开得鲜艳的时候越发能表现生命的光辉。如果花总是开着，月亮每天夜里都在圆圆地浮在空中，我们也永远地存在世上，对这种相会也许不会产生任何感动吧？正如东山描述自己的画：“盛开的樱花，出岫的圆月，在它们邂逅的瞬间，整个世界的生命多么充实。”作品《日月四季图》，东山对其描述：“春天的山峦与太阳、夏天的彩虹、秋天的山峦与月亮。将这些连接起来，金色的云彩悠然飘浮。季节的变迁是大自然生命的表现，太阳与月亮是永远的象征。我描绘这壁画，怀着对生命的礼赞、对永恒的向往。”由此可见，东山的自然情怀和心灵之美。

他以心灵来营造美感，作品《早春之道》记录了平凡的林中场景，但作者赋于它一种生命和诗意，早春虽然还略带寒意，然而万物复苏、大地回春，嫩黄的草儿覆盖着地面，树木争相吐出点点绿叶，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只有一条淡色小道曲折伸向远方那厚重肃穆的山林，那样神秘与幽静。历经漫长严冬的树枝都迫不及待地舒展着自己的身躯，交错有致，不显丝毫紊乱，全无真实树木的生硬与繁杂，姿态是那样柔美和舒适，富有节奏和韵律。东山魁夷的绘画，给我们的是诗的享受。站在他的画幅前，就仿佛走入他画境，听出他心灵的乐章。

东山的散文，其文之丰, 著有十四本书，其中《和风景的对话》、《听泉》、《探索日本的美》，是其散文精粹的代表作。川端康生先生为东山写的序文可以说表达了每一位读者心中涌起的感受和颂赞,也是对他的散文成就最准确最完美的概括：“这是一本优美而清新的书。读着他，你会感到大自然的启示、人间的净福犹如一股清泉流过心间。东山以自己的体验和素养，沟通了东与西（东方、日本和西方）、北与南（北欧和南欧、或者日本的北方和南方），他热爱生活、文学和音乐之深，超出了人们的理解。这本书成了一位日本画家、一位风景画家论命运的觉醒，传达日本美的感觉的证明。他把旅行当作人生和艺术，把流转无常看成人类的命运，又将孤独与忧愁埋在心底；另一方面对万物抱着肯定的意志，并努力加以贯彻，经常从自然中获取新鲜的感受，始终生活在谦虚诚实的爱情之中。风景画家东山的这种品质，在这部著作里展现出来，他向我们弹奏出亲切的曲调。这是一部优美的书。”《和风景对话序》东山的散文或礼赞自然、生命或反思社会人生, 或探索美的传统与创新，无不寄寓着他那遍历山河湖海，珍爱一石一叶，眷恋故国家园，祈归人类精神永恒栖息地的游子之心和万物之爱。一生行云流水, 飘游于岛国山海，大陆雪原，穿行于东西方文化的幽邃曲径之中，寻求美的邂逅、心的家园。因此，旅行既是他人生的真实写照，又是他对万物变迁的哲理把握，更是他艺术境界的深层底蕴。

作为画家，东山魁夷的散文有很生动的画感。在他对自然景物的描写中，总是流露出对色彩的敏锐感觉和微妙把握，这或许是长期观察自然的结果，同时也说明他对大自然的无限热爱。日本的一山一水, 一草一木，在他的眼中，都是人们心灵的镜子, 也是生命的跃动的根源所在。在《自然与色彩》一文中，就集中描写了日本山间的四季景物色彩变幻和海色的不同色调。大自然的美丽风景透过一个画家的眼与心, 从他那跳跃的有色感的笔下流出来，给人的感觉好象不是用文字写成的，而是有人拿了一叠风景明信片一张一张给你看，五彩斑斓的景色在你面前参差地散落下来，几乎要看花了你的眼。“而今, 我沿着山头的道路攀登。帆树的红，白桦的黄，水斗酋的焦揭，幸毛树的金茶色，七度灶的深红群山点纷着摧眼的红叶，间或杂有碧绿的长青树山谷漂流着紫影，各种色彩互相映衬，鲜明，丰润。在冬天到来的前夕，每一裸树木都把全部的生命力化为火焰，红艳艳布满山野。阳光暗了，转眼间，色彩狂艳的色调一下子变得十分协调了，明暗的时立显得很平和，使人感到每种颜色都具有独特的韵味，眼下这种幽静的景色正是静待着冬季到来的姿态。”这是典型的日本秋季风景，既有极为多彩的一面，又有统一的一面。作者所描绘的四季之美，以及大海在清晨、正午、傍晚 、深夜不同的色彩和情调，也都是“ 既有大和绘的优雅，又有水墨画的枯淡,生动地体现了自然界的勃勃生机是一个风景画家眼中的‘日本的美’。”

东山魁夷与自然, 远远不只是表现者与被表现者的关系, 自然在画家那里已超越了表现客体的对象性。它是东山的生命, 是他精神世界中的对话者, 与自然的亲近成为东山发自内心的自在需要。正因为如此，才有东山对自然的真切的理解,它们不分彼此地构成和谐的富于灵性的意境。作品《竹林月夜》描绘了月光透过密密层层的竹叶缝隙，像筛子筛出来似的泼撒在地上。落叶在月色下仿佛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霜，它们将阴影吸入，呈现出明暗交错，斑斓绚丽的图案。此时画家和竹林成为一体，气息暗合，共同沉浸在月夜的净福中。人和自然到了这种地步, 自然就再也不是它本身了, 这显然是一片“ 有我之境” 。但是，东山的风景画很少有人物, 然而他的画又让我们时时感觉到人的存在,这种有我之境却又是通过“无我之境” 的方式表现，那完全是一种心境的无言的显示，这正是东山艺术的灵魂。

看东山的画，读东山的散文，我们总为它那种特有的静谧、柔和、优伤所感动, 东山的画与散文都有着这样的风格, 这种风格具有来自心灵深处的带有形而上意味的永恒的力量。在东山魁夷的笔下, 自然、人生、艺术三者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他的一生都是在旅行和绘画中度过, 在同无言的风景的对话中, 他不仅切切实实看到了自己的存在, 而且形成了自己对于“日本的美” 的独特见解和感知, 坚信“美是朴素的生命的运动”、“风景是心灵的镜子”。在他的世界里面, 自然是人格化的自然,人生是为艺术的人生,艺术则是融入自然风景和人生体悟为一体的艺术。这种自然风景、生命历程与艺术探索的水融, 赋予了东山魁夷的绘画以真挚自然、生动独特的艺术魅力。

参考文献：

[1]东山魁夷.与风景对话[M].郑民钦译.花山文艺出版社，2001.

[2]东山魁夷.美与游历[M].诸葛蔚东译.花山文艺出版社，2001.

[3]东山魁夷.探索日本之美[M].唐月梅译，花山文艺出版社，2001.

[4]东山魁夷.美的情愫[M].唐月梅译.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