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日本环境民俗学研究带来的思考

时间:2022-10-20 08:23:59

试论日本环境民俗学研究带来的思考

摘要:从日本已有的人与自然环境关系及有关生态方面民俗研究成果出发,结合中国当前的环境民俗、生态民俗之研究概况,对中日两国当前环境民俗学研究的现状进行梳理,拟指明生态民俗学、环境民俗学研究对中国现代民俗学研究及未来发展的重要价值与现实意义。

关键词:生态问题;环境问题;生态民俗学;环境民俗学

人类社会发展到上世纪中期,人类周围的环境质量开始普遍下降,并朝着持续不断恶化的趋势发展,带来了严重的后果:生态系统失衡,严重危及人类的生存状况与条件、幸福与利益,尤其是上世纪80年代以来,环境问题从区域性、局部性向全球性、整体性趋势扩展。

环境危机的全球性与严重性,使得人类开始对片面追求物质利益、无节制地改造自然的近代化发展道路等进行反思。从而,展开了人文科学与生态学交叉研究的新学科领域,如生态人类学、环境社会学等学科分支。近20至30年来,关于人文、社科、历史等的生态学视角研究都得到了相当的发展,并取得了显著的研究成果。民俗学也不例外,在各个学科都展开了有关环境、生态视角研究之际,民俗学也开始了学科领域的反思与探索,学界的中坚力量更是力倡环境民俗学的学科建设。本文以日本环境民俗学的发展为契机,思考中国现代民俗学对于生态、环境研究的可能性趋势。

一、日本环境民俗学的研究概况1

民俗学研究领域里的环境或是自然,是包涵人类自身在内的环境或自然,而非一般意义上的环境或是自然,是只有客体存在的环境或自然。对环境民俗学的研究,就是“以自然这个整体概念被重新统合后所描绘的人民的新的生活面貌”进行研究,从而“对迄今为止的民俗学的思考方法,以及民俗学本身的意义进行重新的认识。”(菅丰)

日本有关人与自然关系的研究,日本学者菅丰教授总结为三个潮流时期。

第一个时期是关于“生态民俗学”的民俗志研究。这一研究领域主要以野本宽一为代表,野本从其研究的“日本大井川流域从上游到下游地区的民居屋顶的使用材料情况,发现各个地区的人们都是各自从自己所处的环境当中来选择适合于自身屋顶材料的植物来铺盖屋顶的”出发,并指出应把民俗现象放回到“自然和人的关系”问题的出发点上,然后进行重新认识,这其实就是从生态学的观点重新认识民俗文化。他进而还指明了生态民俗学的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即以民俗学为研究主体,“把人重新置于大自然的生态系统之中,在自然环境中对民俗事项进行重新把握。”(野本宽一)

菅丰肯定野本在揭示自然和人的关系的详尽信息,生动地描述在河川流域中生活的人们及其地域性,尝试作为整体性的民俗志的实践的同时,也对其研究上的谬误进行了批评。他指出,野本把现在的民俗和古代或者基层文化之类的东西轻易地联系起来进行解释,这种解释方法没能够从民俗学的恶习中摆脱出来;野本将民俗事象轻易地当作与环境相预定调和的东西来理解,但他并没有进行探讨和验证。(菅丰)

第二个时期是关于“民俗自然志”的研究。这一领域的研究,首先以筱原彻为代表,对“民俗自然志”进行方法性探讨:有关自然的物质文化、技术志的研究;把有关自然的生产作为维持生存最低限度的活动进行探讨的研究;作为风险分散战略的多资源适应的自然生产论研究;从商品经济、货币经济的对应中寻求生产复合意义的自然生产论研究(菅丰)。从这些研究的内容和成果上,可以看出,皆是从生态的、经济的侧面,作为“量”的问题来进行研究的,从而致使有关生产的质的问题一直被忽略。

关于“质”的方面,主要是松井健“次要的生产”研究,探求生产活动的“质”问题:1)从生产到消费是直接相连的;2)与自然保持紧密关系的;3)在单纯的技术水准中要求具有高难度的技法;4)不能还原为简单的经济性的意义;5)受到空间性、时间性的限制;6)通过身体性,可以深刻地认识到自然与人的相互作用之本来的位相关系(菅丰)。菅丰肯定了松井健关于“次要的生产”概念与分析,并指明“内在的乐趣”是开始或继续进行生产和劳动的原动力。

第三个时期是关于“环境民俗学”的研究。野本宽一在其《提倡生态民俗学》中已有提及,并认为生态民俗学是环境民俗学研究的最主要内容和趋势。然而,将环境民俗学发展开来的却是鸟越皓之先生。他以对滋贺县琵琶湖的研究作为基础,提出坚持抽出生活者内在理念之立场的“生活环境主义”2概念,此概念是为解决居住者的生活问题,同时也反映了以生活者内在理念为基础的实践性意义。以这样的视角及主义,在民俗学中形成的研究即是“环境民俗学”(菅丰)。

鸟越认为,环境民俗学就是从民俗学的视角,对具有如此意义的“自然环境”(被加工的自然环境)和人类之间关系的巧妙机关进行研究的领域(鸟越皓之),并指出了环境民俗学研究的三个领域:人类“利用”自然环境;人类与环境“共生”;以环境为媒介的“人类相互的关系”。鸟越从加于人类之手的自然环境和人类之间相互的关系入手的研究方法,为环境民俗学成立的可行性奠定了基础。

日本关于自然的民俗研究,可谓是“以传承的民俗为基础,对现代的问题进行探讨的实践性尝试”(菅丰)。因此,在现代社会中,有关对自然的民俗研究,恢复了日本民俗学对现实社会作贡献的实践性研究方向,从而也确立了有关自然的民俗研究所应有的地位。

二、中国的环境民俗学研究概况

关于中国的环境民俗学研究,从环境民俗学的提出到发展至今仍较鲜见。至今为止,就笔者掌握的资料来看,仅有乌丙安和江帆两位学者对“生态民俗学”进行了论述。

(一)乌丙安的“生态民俗学”构想

1994年,乌丙安以文化人类学关于旧大陆我国北方农耕文化类型的研究为契机,点明了文化人类学在对中国北方麦黍、南方稻米的农耕文化分野的研究中,忽视了“对形成两大农耕文化分野的生态环境解析”,指出“从生态民俗文化的视角考察中国北方农耕文化,就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3从而以生态学中的食物链为桥梁,认为“联系食物链的有关民俗文化,叫做生态民俗。这是中国最早关于生态民俗的提法。

1999年,乌丙安在其所著的《中国民俗学》中,明确地将民俗划分为四个大的类别,(1)经济民俗:包括自然生态民俗、物质生产习俗、交易和运输民俗、消费生活民俗;(2)社会民俗:包括家族与亲族民俗、乡里社会民俗、都市社会民俗、个人社会仪礼、婚姻的民俗传承;(3)信仰民俗:包括传统的迷信与俗信、岁时节日与信仰习俗;(4)游艺民俗:包括民间传统文化娱乐活动及民间竞技4。这是国内学者在对民俗事象的把握中,首次将“自然生态民俗”作为一个细目明确地提出来。

2002年,在意识到生态民俗研究的重要性之后,乌丙安有了构建中国生态民俗学学科的构想。他认为,中国现代民俗学在繁荣发展的历程中已经积累了大量有关各民族人与大自然、人与动植物关系的民俗资料,这些资料和它们的民俗原形态,都和生态学的许多重要课题有着深层次的相关性,同时,这些关于生态的民俗对于认识我国人与自然关系的悠久传统有不可估量的价值。5于是,他提出构建“中国生态民俗学”的学科设想,并从生态民俗学的视野、植物生态民俗、动物生态民俗、自然周期生态民俗、人类在食物链中居统治地位的生态民俗五个方面,论述了确立中国生态民俗学学科研究的重要意义。

(二)江帆的“生态民俗学”构建

在认识到“生态民俗学”研究的重要价值之时,江帆的《生态民俗学》一书将“构建生态民俗学学科”这一构想变为现实。江帆通过生态学视野中的民俗文化,生态学的人文转向与生态民俗学的提出,围绕民俗与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展开论证:阐述了生态民俗学的研究视角与特点,并就民俗生成的生态型本原、经济民俗的生态特征等进行了详细的剖析,对社会民俗、精神民俗、游艺民俗等内容进行了生态学视角的解读,系统阐发了生态民俗视角的多元视角及生态文明时代的生态价值观等。作为一门新兴的交叉性边缘学科,生态民俗学具有学科的综合性、理念的整体性、研究的实用性等主要特点。

《生态民俗学》从两部分阐明了民俗学对现代环境问题的主要功用,即运用民俗学已有的知识系统对有关生态的地方性知识进行描述与诠释;对民俗学者研究方向及其关注的主要问题进行引导。在对第一个功用进行阐述时,作者以“功能生态位的视角”指出,民间信仰与禁忌中包含有民众对地方物种持续存在与永续利用的观念,这些观念内化为历代民众的精神信仰和行为规范,并以习俗的方式传承下来,从而保持和维护了生态平衡,民间信仰的主要功能就在于维护和调节人与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在这里,作者以生态视角来理解民间信仰与禁忌的作用,阐明了民俗之于生态系统的维护功能,并积极寻找其现实意义,这为我们对民俗学的研究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思路。在对第二个问题进行论述时,作者指出民俗价值观的指向,从来都密切关联着人类的生存需求,因而对于民俗价值观的探寻,唯有回到人与自然关系上来探讨。

作者通过对以上两方面的论证,既希望通过民俗学对环境问题的理论探索,构建对民俗事项以生态学观点来研究的学科视角,也希望借助于生态学的理论与方法,让民俗学走出停留在发现问题、描述问题和解释问题上的研究困境。

三、日本环境民俗学研究带来的思考

从以上关于日本环境民俗学的研究概况中不难看出,日本的环境民俗学正逐步朝着学科理论、实践的建设方向不断前进着,有关人与自然环境的民俗学研究成果也愈加丰硕。由此可推测,有关人与自然环境的民俗研究,将是未来民俗学研究的主要趋势之一。而国内关于环境民俗学的探讨与研究仍然较少,就目前的情况看,主要集中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利用探讨上。其实,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利用过程中,并不乏与自然环境相关的民俗事项。

然而可喜的是,国内学界对长期忽视的民俗事项的生态学视角研究,开始有了普遍的关注与回应,并于2007年10月27-28日,在北京召开了“自然环境与民俗地理学”中日国际学术研讨会。北京师范大学的色音教授指出,自然环境与人类民俗文化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人类的社会行为始终受到各种知识系统的规约和引导,除了普同性知识外,各民族各地区的地方性民俗知识,一直在潜移默化中规约和引导着不同人们群体的社会行为。因而推动民俗学与环境科学、地理学的交叉研究,提升民俗学者对环境问题的关注,并进行国际前沿学术交流就成为一个热门6。此次大会就自然环境与人类生存、自然遗产与文化遗产、资源利用与民俗知识、地理空间与民俗空间、环境演变与文化变迁、自然灾害与灾害民俗、区域环境与生态移民等7个专题展开了讨论,并对自然环境与民俗地理学的前沿理论和具体个案研究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和交流。

虽然这只是一个“自然环境与民俗地理学”的学术探讨,但我们可以从中嗅出国内民俗学界对环境民俗学的关注与探讨势必将“流行”开来。然而,从日本环境民俗学已有的研究来看,笔者认为,我们在用生态学视角、环境学视角等对民俗事项展开研究时,不能忽视人作为自然的主体这一关键要素,可借鉴日本业已取得的研究成果,摒弃其中的历史还原论、预定调和论等缺陷。同时,我们也要根据国内自身的具体情况,思考在国家建构和经济发展过程中,民族文化生存的重要性与当地民俗地方性知识的作用,摒弃传统的“生态中心主义”与“人类中心主义”等陈腐观念,虑及我国多民族的文化多样性和生态多样性特点,关注我国民俗文化与生态环境之间存在的人文关系。从而使环境民俗学的研究在解决社会发展、环境危机等问题时,为当地居民提供可依据的理论知识,使环境民俗学成为中国现代民俗学发展道路上走出的“实践性”一步。

注释:

1.本文所参引之日本主要文献:菅丰《关于自然之民俗研究

的三大潮流》,野本宽一《提倡生态民俗学》,鸟越皓之

《试论环境民俗学》,皆为课堂使用资料,即将在中国发表

2.生活环境主义,指在理解和处理环境问题时,重视生活者

的生活实践活动以及由此得出的对环境的态度。宋金文,

《生活环境主义的社会学意义――生活环境主义中的“生

活者视角”》《河海大学学报》,2009年6月第Ⅱ卷第2期

3.乌丙安,《生态民俗链和北方民间信仰》,《民俗研

究》,1994年第1期

4.乌丙安,《中国民俗学》,辽宁大学出版社,1985年版

5.乌丙安,《论生态民俗链:中国生态民俗学的构想》,

《广西民族学院学报》,2002年5月第24卷第3期

6.色音,《多元视角下的自然环境与民俗保护》,《中国民

族报》,2007年11月6日第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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