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苏青作品中的民俗因素

时间:2022-06-13 12:33:37

试论苏青作品中的民俗因素

摘 要:苏青的作品以民俗描写见长,本文通过对其代表作《结婚十年》中与日常生活相关的服饰民俗、婚姻民俗、仪礼民俗等的分析鉴赏,论述苏青作品中的民俗对刻画女性人物形象、深化作品主题思想的作用。

关键词:民俗 苏青 《结婚十年》

20世纪40年代,宁波籍女作家苏青以自传体小说《结婚十年》在上海滩一举成名,当时与张爱玲一起被誉为“文坛双璧”。《结婚十年》可以说是反映苏青心路旅程的一部小说,小说虚虚实实,字里行间融会着作家对自身婚姻的亲身感受与体验,也记录着江浙一带特有的地方民俗。

所谓“民俗”,即民间风俗,指一个国家或民族中广大民众所创造、享用和传承的生活文化。???? 民俗事象纷繁复杂,可分为物质民俗、社会民俗、精神民俗和语言民俗四部分。而苏青在她的代表作《结婚十年》及许多散文中用大量的笔墨涉及了代表物质民俗的服饰民俗、饮食民俗和代表社会民俗的婚姻民俗、生育民俗、人生仪礼民俗及岁时节日民俗等,其中的一些民俗蕴含着非常鲜明的“女性”特征,为女性这一群体所独有,苏青恰到好处地将此运用到自己的作品中,这对丰富作品的内容、迎合读者的口味、提升作品的卖点无疑有着极大的渲染作用。更为重要的是,苏青作品中的女性民俗对于塑造女主人公人物形象、表现女主人公生命内核、深化作品主题思想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本文将对《结婚十年》中的服饰民俗、婚姻民俗、仪礼民俗等作重点阐述分析。

一、服饰民俗

《结婚十年》一开头便向读者展示了一场“新旧合璧的婚礼”。新娘苏怀青的装束十分具有宁波女子的特点,是典型的“新旧合璧”。在五姑母的张罗下,“我”穿的是淡红绸制的礼服,上面绣着红花儿,纱罩也是淡红色的,手捧花和头上的花环也是绢制的、粉红色的,颇有一番西洋的韵味。然而,“我”脚上穿的却是大红缎鞋,绣着鸳鸯,可见这场婚礼也有部分保留着传统的习俗。而据《浙江风俗简志》记载,宁波传统的新娘装束应是“身穿霞帔,头戴凤冠,上盖大红方巾”????。这种截然不同的新娘装扮是当时宁波盛行“文明结婚”的结果。

19世纪末,随着中国社会的发展变化和西方婚仪的东渐,一些先进的中国人开始参酌中西礼法,既吸取西式婚礼的隆重、热烈、简便的优点,又不完全抛弃中国传统婚礼的习俗,创造了一套中国式的“文明结婚”仪式。其实,这种“文明结婚”在清末已出现于东南沿海的大都会和商埠中,徐珂编撰的《清稗类钞》就记载了当时“文明结婚”的情况。宁波地处东南沿海,时时感受着风气之先,显然宁波新娘富有洋味的装束是受到了这种“文明结婚”风气的影响。然而,“服饰也是各民族在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凝结起来的属于各民族独有的心理状态的视觉符号”????,从这种意义上讲,《结婚十年》中新娘苏怀青对自己装束的心理感受也隐隐透露出汉族女性对婚姻的体验与感受。从字里行间我们可以体味到,苏怀青对富有西洋韵味的礼服是颇为喜欢的,但对结婚头天穿的“大红缎鞋”及之后换上的旧式结婚的新娘礼服“大红绣花衫裙”“头上戴着珠冠”是颇为不快的。况且按宁波习俗说,“大红缎鞋”是与公婆有关的,因此不能更动颜色,在公婆百年之后,媳妇要将它拿出来缝上孝布,留出鞋跟头一阔条红的,那便是照公婆们上天堂的红灯。????从宁波新娘的服饰民俗上,我们分明能看到封建传统孝道对汉族女性的规束。《结婚十年》中“我”作为一个有着现代思想的女性自然对这种装扮产生厌恶之情,然而事实又使“我”无奈,女主人公似是而非、矛盾复杂的婚姻心理由此被建构起来。

二、婚姻民俗

《结婚十年》中“抱上轿”“坐花轿”“闹房”等习俗尤其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宁波新娘上轿大多流行“抱上轿”的风俗,这种习俗的产生有两种说法:一是表示新娘舍不得离开娘家,二是新娘若步行上轿,则要带走娘家土,败娘家的风水。因而,在宁波,新娘上轿是由新娘的哥哥或弟弟抱上轿的。“坐花轿”是古时宁波姑娘出嫁时的特权,相传宋朝康王泥马渡江以后就逃到宁波,在金兀术的穷追下被一个姑娘搭救,后来成为宋高宗的康王想报恩却苦于找不到人,于是降旨说凡宁波府姑娘出嫁,均可坐花轿,“坐花轿”的宁波地方婚俗由此而来。苏青将这两种地方婚俗巧妙地幻化在字里行间,使读者在文本的阅读过程中不知不觉地接受了地方民俗的熏陶。

“闹房

的风俗始于晋代,世世相承,一般发生在结婚当天晚上。《汉书》中记载:“新婚之夕,于窗外窃听新妇言语及其动止,以为笑乐。”????显然,“闹房”这一婚姻民俗的主体也是女性,《结婚十年》中的女主人公就遭遇了这样被闹房的尴尬,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被要求唱歌、跳舞、亲嘴。面对这一古老的“闹房”习俗,原本就对婚姻不乐观的女主人公不但对此没有一点兴趣,反而产生了厌恶至极的感觉。苏青始终用她那支充满民俗魅力的“笔”来巧妙地传达出女主人公在结婚仪式中的独特感受:结婚既累人又无奈。这种与众不同的感受也是苏青用以刻画女主人公复杂婚姻心理的独特视角。

值得注意的是,与情节水融的婚俗描写,已成为故事情节中理所应有而又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它既为女主人公“苏怀青”倔强自主的个性提供了各种表现的机会,也使故事的叙述、情节的开展显得极其自然、真实而不露丝毫斧凿之迹。张爱玲所赞赏的苏青“正在那不知不觉中”的技巧,显然与苏青本人对民俗生活的吸纳有很大的关系。在情节的发展过程中,女性与民俗水融,民俗因女性而获得生机,女性因民俗而更富人性,女性与民俗成为苏青作品中不可分割的部分。

三、仪礼民俗

在整个婚礼的进行过程中,作为女性的新娘也必须要遵循宁波当地的仪礼民俗。《结婚十年》中的“我”就经历了“行献茶见面礼”“入厨房”“捧早茶”等一系列繁琐的仪礼民俗。按照宁波当地的风俗,新娘要向长辈及平辈行献茶见面礼,先是公婆,再是长辈族人,接着是守寡年长女性,最后是平辈。新娘以果子糖茶向长辈敬茶,长辈置红包于茶盘作为见面礼,新娘上前接下茶盘。结婚第三天,“我”又被强戴上沉重的珠冠,在众目睽睽中“入厨房”去了。据说那时只要新娘拿起锅铲佯装搅动几下,“入厨房”大礼便算完成了。然而,当“我”左手拿起锅铲准备搅动时,却遭到了寡妇瑞仙的嘲讽,“我”在情急之中丢下锅铲,狼狈模样令众人耻笑。

在准备生育的过程中也有着一系列仪礼民俗。宁波地方特色的“催生”“弥月”“满月礼”等也在苏青作品中恰到好处地体现出来。据史料记载,在宁波当地,孕妇临产之月,娘家会送“催生担”,有衣、食两项。衣有婴孩穿的黄棉袄、黄夹衣、黄单衣、涎兜及包被、尿布等婴孩用品;食有鸡蛋、红糖、长面、桂圆、核桃、黄鱼鲞等。催生衣物用包袱包扎,从窗口丢进床上,以包袱朝向预卜生男或生女,认为包袱朝里朝下为男,朝外朝上为女。????《结婚十年》中“我”的母亲拣了个大吉大利的日子来催生,叫人抬了两杠花团锦簇的东西,都是婴儿用的非常讲究的衣物,还有各色食品,作者不厌其烦地一一罗列介绍。弥月时的“满月礼”也毫不逊色,“我”母亲送来的一大堆东西形形,小大衣、绒线衫、背心、披肩、鞋袜,应有尽有,共有三百六十件之多。吃的东西有长寿面、面筋、烤麸、桂圆、洋糖等,寓意“长命富贵”。苏青不愧是一位宁波籍的作家,她对宁波地方的仪礼民俗、生育民俗有着如此详实的了解,以至于她在作品中能信手拈来,并水到渠成地化俗为文,创造了日常民俗的审美化境界。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苏青的民俗是其创作的“灵魂”,民俗的底色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变,反而在对作家题材选择、主旨思想、审美趣味等方面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尽管苏青平民化的意识背后有时也糅和着现代的思想,但这“跳动的音符”总是能和谐地融入苏青民俗的交响乐。最重要的是,苏青的民俗是紧贴市民的生活体验,像是从市民心底生长出来似的。正是苏青内心那种强烈的民俗意识和根深蒂固的民俗情结促使她笔下创作出具有鲜明民俗性格的女性形象,其代表作《结婚十年》就是借助服饰民俗、婚姻民俗、仪礼民俗等的魅力,在描绘女主人公“苏怀青”个人婚姻命运变化中,生动地刻画了一位自立、倔强的典型女性的民俗性格。读者在阅读苏青作品时,若能从民俗角度对苏青的文字进行品鉴,便能深入体会到苏青进行民俗创作的真正用意,从而更好地体悟其作品的人物形象和内容主旨。■

???????? 钟敬文:《民俗学概论》,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1页,第89页。

???????? 浙江民俗学会编:《浙江风俗简志》,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54页,第159页。

???? 苏青:《结婚十年》,见《苏青文集》(上册),上海书店出版社1994年版

,第38页。

???? 马之■:《中国的婚俗》,岳麓书社1998年版,第133页。

参考文献:

[1] 陈勤建.文艺民俗学[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09.

[2] 毛海莹.苏青评传[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

[3] 王安忆.寻找上海[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1.

[4] 徐杰舜.汉族民间风俗[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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