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斯托芬的讲辞于《会饮》的重要性浅析

时间:2022-10-20 05:06:08

内容摘要:施特劳斯在《论柏拉图的会饮》中指出:《会饮》值得探讨的原因之一在于其真正呈现了诗与哲学的争锋。以阿里斯托芬打嗝为界,后半部分针对发表讲辞的三位发言者代表了古希腊诗歌与哲学的圣殿,而本文将以阿里斯托芬、阿伽通与苏格拉底三人对的赞颂讲辞为着眼点,以《会饮》中暗藏的哲学与诗之争为基础,浅析阿里斯托芬在《会饮》篇中的重要地位。

关键词:阿里斯托芬 阿伽通 苏格拉底

柏拉图《会饮》篇的中心话题是赞颂“”(eros),其主体以七篇赞词构成,前六篇讲辞都以“”为对象,而第七篇的讲述者阿尔西比亚德则直接将赞颂的对象转向了现场唯一的哲学家“苏格拉底”。阿尔西比亚德是带着酒劲闯入这场聚会的,他对苏格拉底的赞美完全发于肺腑,无虚假奉承。一个需要注意的细节是阿尔西比亚德闯进来的时候头上戴个常春藤和紫罗兰编的大花冠,常春藤是酒神狄奥尼索斯的象征。在赞颂开始前,阿伽通曾表示以狄奥尼索斯为此次争论的裁判,那么阿尔西比亚德无疑便是酒神的化身,柏拉图安排阿尔西比亚德于此时出场并发表一番对苏格拉底的赞词,这场哲学与诗之争,孰胜孰负,自是不言而喻。在这场争辩中,还有一个人卷入其中,即喜剧诗人阿里斯托芬。就阿里斯托芬在这场争论中的重要性,笔者将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分析论述。

一.阿里斯托芬的讲辞顺序安排

在厄里克希马库斯与阿里斯托芬的讲辞之间穿插了一个有趣的情节:阿里斯托芬打嗝。那么,柏拉图安排这一情节的意义何在呢?笔者认为这一过渡性场景暗藏着几重深意:首先,是嘲笑前两位发言者平庸肤浅有漏洞的赞词,阿里斯托芬借自己喜剧诗人的身份,以诙谐搞笑的举动,来表达自己对前两位发言者讲辞内容的不以为然,亦表现自己并不愿随其后来表达自己对爱若斯的赞颂。其次,我们注意到在厄里克希马库斯发言之后,阿里斯托芬的嗝马上就止住了,且是通过打喷嚏的方式使身体达到了通泰,阿里斯托芬以一种称不上优雅的行为实现了通泰【恢复、得体、行为端正】,也在一定程度上对厄里克希马库斯的讲辞进行了打趣。第三,这也极度符合他喜剧诗人的身份,暗示着他将以荒诞、诙谐的方式来建构自己部分的讲辞。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正因为这一事件,阿里斯托芬的讲辞被调换到了整个赞颂部分的后半环节。后半环节的三篇讲辞无论在赞颂技巧还是思想深度上,都与前半环节的三篇讲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阿里斯托芬、阿伽通及苏格拉底的讲辞无一不对前三篇中存在的狭隘性观点进行了针对性的回应和批判,不应该是获利、道德德性或技艺的附属品,是拥有自的。就像列奥・施特劳斯所讲:“人们绝不可从有情人―――尤其是爱的受益者――的观点看,也不能从有情人的私利角度看――这样的有情人想利用他的学说赢得他的情伴,还不能从拥有一种techne【技艺】的拥有者的角度看――这样的人从高处对待并控制。”关于其具体分析,此处不再赘述,本文的重点主要着眼于后半部分对的赞词,着眼于围绕主体的诗与哲学之争。

二.阿里斯托芬与阿伽通讲辞之矛盾与张力

阿里斯托芬在《会饮》中的出场,可谓是一场精彩的安排,阿伽通紧接着阿里斯托芬的发言也利于我们理解《会饮》中显示的悲喜剧之间的矛盾与张力。根据阿里斯托芬的观点,人类本是宇宙诸神的后裔,体型本应是圆滚滚的,我们应该臣服于奥林匹斯诸神。但人类因反叛的思想妄图颠覆宙斯的政权,天神制约人类的强大就把人一劈两半,破坏了人类的原始自然,而就在人类极度渴望恢复整全之体的诉求中产生。对此阿里斯托芬说的很清楚,他们“彼此之前从来说不出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他们能知道自己想要拥抱,但更深层次的渴望,对原始自然整体的恢复,他们却不知道,由此产生,那它想要达到的目标是遥不可及的,因为单单以我们人类的可朽之身穷其一生也难以实现,这是人类的一个终极悲剧。阿里斯托芬将谐剧与肃剧完美地统一在了自己的讲辞中,也进一步呼应了在尾声部分苏格拉底的另一个演讲,即:同一个人可以兼长于喜剧与悲剧,掌握技艺的悲剧诗人也会是喜剧诗人。

目光聚焦于阿伽通的演说词,我们可以看到他依旧延续一贯的风格,词藻华美,语调庄重。他提出的观点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是最年轻的神。第二,是关于对美的追求。第三,是智慧的,他激发技艺,他缓和矛盾,他建立秩序。在这里需要强调的是,这个不仅是人事之间的,阿伽通明确的提出了动物之间亦有。乍看去,阿伽通作为肃剧诗人的代表,他以年轻,善良,智慧等美德的堆砌奏出了一曲关于的华美乐曲,整篇讲辞显得正经庄重,但又切切实实的给人一种空洞无力感。特别是经过苏格拉底的盘诘后,他自己也承认道,事实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另一方面,阿伽通塑造的形象娇嫩柔软,他往往居住在柔软灵魂中,灵魂已是万事万物中最柔软的东西了,毋论柔软的灵魂,没经历过任何粗糙事物的显得不具说服力。因此,从这两个方面来看,恰与阿里斯托芬相反,阿伽通的讲辞略带有一丝喜剧意味,两位诗人的情感表达正好与自身属性相悖,这也是一个有趣的现象。我们都可以感觉到阿里斯托芬的讲辞更具激发人心的力量,斯特劳斯也曾说过:“阿里斯托芬是除苏格拉底及阿尔西比亚德之外最重要的人。”但为何阿伽通的讲辞被认为是高于阿里斯托芬的呢?除了传统意义上的认同感,即普遍认为悲剧是比喜剧成就要高的这一支撑点外,是不是阿伽通的讲辞中还具备一些深层次的论点,是我们难以一时察觉的,更贴近于完满意义上的呢?

斯特劳斯再一次为我们解读了这个问题。首先,斯特劳斯认为此前有些人说是对漂亮的人的爱,是对立物之间的爱,是对远古自然的爱,但阿伽通却提出了是对美的爱,他不承认在之外有什么东西比更高,这方面阿伽通与苏格拉底同调。其次,当他谈到的智慧时,他曾简单提到,在动物中普遍存在。而阿里斯托芬理解的只是一种人类现象。第三,阿伽通是除苏格拉底之外唯一就本身而非仅仅就效力提出问题的人。他没问“是什么”,但已很接近这个问题。第四,阿里斯托芬规避掉了的出身问题,但阿伽通却提出了明确的论点,爱若斯是最年轻的神,但没父母,他把爱若斯出身的问题提得更明确。从以上几点,虽然阿伽通的讲辞存在一定不足,但他给出的一些实质性的东西的确更贴近于苏格拉底。

三.以苏格拉底与阿里斯托芬讲辞见诗哲之争

柏拉图认为,哲学最重要的竞争者和替代者是诗而非科学。柏拉图对诗最广泛的讨论见于《王制》与《法义》,但这两篇中都没有诗人出场。我们之所以认为《会饮》具有特殊的重要性,就是因为苏格拉底在这篇对话中与诗人进行了正面交锋。雅典城邦最后以引进新神和败坏青年罪结束了苏格拉底的生命,而阿里斯托芬著名的喜剧《云》也因其“讽刺苏格拉底”的主题成为了雅典当局控诉苏格拉底罪名的一大证据。那么,看似对立的阿里斯托芬与苏格拉底在关于“”的讲演中其真实立场是否也是完全对立的呢?那我们就来看看苏格拉底的赞词,看看这位现实生活中的“爱神”是怎样称赞的。

在未开始自己的讲辞前,苏格拉底说到:“赞颂得好似乎并非我以为的那样,而是尽可能把一大堆了不起和漂亮得不行的东西,无论相干还是不相干,统统堆砌到赞颂对象身上。即便说的是假话,也若无其事的样子。看来倒像先前规定的那样,我们个个只要摆出一副赞颂爱若斯的样子就可以了,并非真正要赞颂爱若斯。所以我觉得,你们不过收罗了所有值得收罗的,然后堆砌到爱若斯身上,说他本身如何如何,带来了什么了不起的这样那样,让爱若斯在不了解他的人眼里显得美得不行、好的不得了,可知情的人当然晓得,其实并非如此――你们的颂扬就是如此,听起来顶漂亮、顶堂皇!我开头答应跟你们一起轮着来颂扬时,还不晓得是用这种方式。虽然【口头上答应了,心里却没答应】”这一插曲表面上看起来苏格拉底好像是在嘲弄自己在赞颂之前没有弄明白赞颂方式贸然答应一起赞颂,但实际上是他在了解到其他的人是将赞颂对象的阴暗面回避掉,只放大其美善的地方这种不实事求是的手法后,选择不再与他们一起赞颂。他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与其他讲演者迥然不同。阿里斯托芬的讲辞也是以“可是,我要换个方式讲,与你和泡赛尼阿斯的讲法不同”开头,他也不屑于其他人的赞美方式,他采取“打嗝”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以戏谑的手段达到的效果与苏格拉底确有异曲同工之妙。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阿里斯托芬在《会饮》篇中的重要地位。但就与苏格拉底直截了当的抗议相比,阿里斯托芬的安排略显薄弱与俗套。笔者认为这也为诗哲就“”而争的结局暗藏了引子。

接着苏格拉底以对阿伽通的盘诘开始了自己的讲辞,他与阿伽通的对话充满了反讽的味道,因为阿伽通在自己讲辞的一开始就说首先需要弄清的是爱若斯到底是什么,但终其演讲,这一根本性的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答,他背离了自己的初衷,为他做出探讨的正是苏格拉底。苏格拉底先就爱的对象谈起,爱是对某一对象的爱,如果他对某一对象产生爱,说明他对这一对象有欲望,这一点证明了他还没有那个对象,我们不会欲求我们已有的东西。即使有人欲求他已有的东西,也是他希望自己以后能一直拥有这个东西,这样讲他还是欲求自己没有的东西。对话进行到这里我们又惊奇的发现,阿伽通得出的这个结论又与阿里斯托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对整全的渴望,是对自己无法得到的整全的诉求”完全契合,但我们别忘了,阿伽通的这个论点是在苏格拉底的盘诘下产生的,所以笔者认为苏格拉底对阿伽通以及其他人的第一重辩驳是在隐形中赞同阿里斯托芬的观点。这样分析下来,阿里斯托芬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但之所以结局是以苏格拉底为代表的哲学家远胜以阿里斯托芬等为代表的诗人,那我们就要看看苏格拉底在阿里斯托芬的观点上又扩延出什么“真理”。

在将阿伽通逼问到无话可说后,苏格拉底又将话锋一转,把自己置于同阿伽通同样的地位,他说自己也是从一个叫第俄提玛的曼提尼亚女人听来的这一番关于的说辞的,当然这里自然隐含了苏格拉底的立场。她表述到,爱若斯并不是一个神,而是一个精灵,介于死与不死之间,贫乏与丰盈之间,有智慧与不明事理之间。这是在整个《会饮》文本中首次也是唯一一次对爱若斯到底是什么做出了解答,虽然阿伽通有提到这一点,也正因这一点被认为高于阿里斯托芬,但他却没有给出答案,苏格拉底为我们提供了答案,也只有苏格拉底能为我们提供答案。结合之前得出的结论是对未得之物的诉求与第俄提玛的类比,终于露出了他神秘的本质,与爱智慧结合了起来,与哲学联系起来,就像在真知与无知之间存在一种中间状态,对于爱神,也是一种介于美与丑,善与恶之间的中间状态。想抓住一点不变的东西,就只有依靠哲学,不断追求智慧,追求他所欠缺的美善。

在回答了上面的问题后,第俄提玛道出了自己的中心论点,也是《会饮》篇中最为精华的部分――“爱的阶梯”。这点是阿里斯托芬及阿伽通都难以企及的思想高度,这也是哲学取胜的根源性原因。第俄提玛表示,第一阶段的是对美的身体本身,接下来我们要把所有身体的美当做同一种美来对待,既然如此,我们就必须超越对形体的爱,而爱美的心灵,接着爱美的行为和制度,再进入到美本身的学问,当我们最终走入美的苍穹时,我们会发现我们之前爱过的其他一切都成为了浩瀚宇宙中的一颗小小星辰,而专注于那一种爱是多么渺小而卑微。经过攀登爱的阶梯,我们在第俄提玛的描述中窥见了美的本体,它是纯然不杂,永恒不变,自存自在的。而就是那个带领我们不断向前,不断攀升,不弃不舍的追寻美的本体的引路者,而真正接近或者说到达(不是一件肯定的事)这一境界的,只有苏格拉底,而他追求的就是一种与哲学统一的生活。

四.结语

至此,以阿里斯托芬为代表的诗人秉持的关于的观点,完全统摄于苏格拉底的观点之中,而阿尔西比亚德对苏格拉底的全面赞赏则为此次争论盖棺定论――哲学家取得了完全的胜利。经过上述三节的表述,同样不可否认的是,无论在划分结构层次,界别讲辞优劣,代表诗人水平方面,阿里斯托芬的讲辞之《会饮》之重要性不言而喻。

参考文献

[1][古希腊]柏拉图.柏拉图文艺对话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

[2]刘小枫.柏拉图的会饮[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3.

[3]李丽丽.会饮中的苏格拉底[J].玉溪师范学院学报,2007(5),30-37.

(作者介绍:王瑾璞,武汉理工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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