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男的不安于室

波澜不兴的日子太乏味,显然不是一个中年男所能安心忍受的。

人至不惑之年,还需要对生活有些追求吗?我的朋友老张给出了他的实践与答案。

老张45岁刚过,样貌称不上玉树临风,但算是很有气度的有钱男人。假使一个30岁就开公司的人,活到40岁还没有气度,只能说明他全然没赚到钱。可老张还是很有钱的,因此老张很有气度。公司里新来个传媒大学实习生,其实是老张从酒吧里“解救”出来的,名字叫辛迪,面容姣好,脸蛋很像宋慧乔,但个子比宋高很多,身材凹凸有致。老张虽说是Boss,但不倨傲也不会太过自我,他只是小小有点大男子主义。所以,辛迪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有点喜欢上了他,但一定不讨厌他,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并没有嗲嗲地连自己都反胃。

再说老张的妻子,成都人,生得颇有几分姿色,保养颇为得法,依旧珠圆玉润。儿子长得很像妈妈,保准日后是个帅哥。辛迪见过他们的合影,三个人拥在一起很温馨,各自的瞳孔中满溢信任和亲情。辛迪曾和老张说:“你断然不会离婚的。”因为那种亲情是血浓于水的,是靠血脉来维系的,浓得化不开,辛迪开始有点羡慕那位张太了。

辛迪最初见到他时,是在她工作过的酒吧,老张坐在后海湖边,看起来很落寞地在喝嘉士伯。这种落寞往往不是小青年所能耍酷的,而是沧桑放逐之后才能呈现的落寞。是一种拥有许多却依然无法满足的落拓。当时辛迪正在后海的酒吧驻唱,很多事情已经习惯了,于是只是很机械的微笑着,应酬着,喝客人请的酒,恰恰这客人刚好是老张。老张说,那晚他心情糟糕透顶,似乎整个世界都离他好远,有钱又有什么用呢?人们都是因为尊重钱才尊重他。这话后来他跟辛迪说的时候,被她揶揄了几句。这分明是典型的饱汉不知饿汉饥的荒芜悖论,在辛迪为了钱几乎出卖了自己的时候,这个有钱的人对她说,他除了钱已经一无所有,于女人而言,那纯属放屁。当然辛迪不会这么的讲话。老张说,在他最落寞的时候,传来了辛迪的歌声,那是哥哥写给周慧敏的一首歌《如果你知我苦衷》,老张回忆道,他喝着听着,眼眶就濡湿了,于是他请她喝酒,他一定要结识这个声音感性的辛迪。

其后多数时段,老张待辛迪如同待他的女儿,请吃哈根达斯,带去丽江玩,买书买碟一起看话剧,坚持听她唱歌,每晚送她回寝室,偶尔他会握着她的手,沉默不语,那神态一如既往地落寞,特别是吸烟的神情很忧郁,很像《花样年华》中的周慕云。这让辛迪不免有些沉溺,无法抽离。她心里暗想,老张是一个人在北京,自己不过是他老婆的替身,或许还有儿子的位置,他只是用她来填充他的这份落寞,这种情愫,到底是精神多于肉体的。

其后,辛迪还是跟老张在一起住了段日子。这个世界很多事情很无解,黑白的判断往往是别人给的,自己说的并不算数。所以,早熟的辛迪也懒得再去推搪和争辩,不如就此搞成事实,也省却了旁人揣测起来繁琐有加。

于是,顺理成章地,牵手变成了接吻,拥抱进化为。

辛迪与老张的这种关系,在某日他脱口说出“我爱上你了”这五个字时戛然止步。

后来有一个午后,在798邂逅了辛迪,她点了一支烟,幽幽地跟我讲,作为男人,老张人还不坏,她也曾经喜欢过他。他只是恰巧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以最不妥当的方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否则,他们或许真的可以做个忘年交。

我用弗洛伊德的话劝慰她,“在生命的长河当中,如果不拿生命本身这个最大的本钱来下注,那么,人生将索然无味。”有必要进行冒险,把生命当中好的部分从无趣中拯救出来。当然了,还有另一句很有感觉,境界却大不相同:不做无聊之事,何遣有涯之生。

辛迪闻听这话,笑了,笑得很恬然。她说只是希望老张再一次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时,不是一个挥手,不是暖阳下隐隐折射出的白发,不是眼角层叠的鱼尾纹,而是一个笑容,一个宠溺的对待朋友的笑容。

上一次见到老张,我送给他一张李宗盛和卢冠廷合作的专辑《舍不得你》,是我刻的盘,我只是希望他开车时听,但愿他在暗夜泅泳时,能以成熟练达的心态面对离愁别绪,不再一味落寞,生命中很多事情是要懂得释然的。

法国哲人萨特曾不无嘲讽地讲,“世上只有四件事情是‘高尚’的,第一就是爱情,因为这是一种无用的激情……”我想,对于两位当事人,当真如B.B.King传世怨曲《The Thrill Is Gone 》所唱的,激情已逝吗?无休止的探索和纠结显然是徒劳无益的。

浮光掠影,时光里畅泳,谁敢断言老张和辛迪在未来路途中不再有交集?反正,我想不出他们形同陌路的神情究竟是否如电影桥段一般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