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振余勇觅封侯

没有朱芳雨,也没有王仕鹏,在人们印象中,亚锦赛决赛赛场上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两大国手的身影。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惨败给伊朗的中国男篮站在领奖台上领受“亚军”这一屈辱称号时,镜头捕捉到朱芳雨为首几位球员笑靥如花,竟似方才杀场角逐丢盔弃甲的另有他人,俨然忘记自己犹如梦游的表现应该对败北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亚锦赛,对职业球员而言无非漫长篮球生涯的一个片段,可谁都知道,以朱芳雨为首,王仕鹏为辅的广东球员在亚锦赛结束后面临着多么庞大的压力。回顾一下事件的前因后果并不是浪费口水,不妨如此来看,将自己置于万千口诛笔伐面前的,正是朱芳雨和王仕鹏自己。

责难,缘何而起

亚锦赛的中国队并没有想象中的摧枯拉朽,客观解析每一场亚锦赛征程,小组赛出线之后的中国队越打越有“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的嫌疑,少帅郭士强出了名的老好人,他的勤勉与努力有目共睹,可作为一位国家队男篮主帅,只靠一个人的奋斗远远不够。郭士强从来不会板起面孔训人,因而他在球队内的权威性从头到底都没真正确认过。一句话两种说法,郭士强对待麾下弟子犹如结拜兄弟的“仗义“。以竞技将帅关系而言这绝对算不上上乘的养士之策,他约束不了球队战斗纪律,就算在兵火肃萧的亚锦赛淘汰赛阶段,郭士强都无法把自己切实感受到的压力传染给球员们。体现在血肉沙场,球员们貌似都不怎么起劲,郭士强阴沉着一张脸频频换人,很明显希望通过人员轮转来改变场上的战术面貌与精神面貌,奈何球队内气氛诡异的先手已定,本来就对驭人没多少经验的郭士强终于无力回天,眼睁睁看着中国队以一场近似于被蹂躏的惨败获得世锦赛门票,具有讽刺意味的结局将成败摆在同一天平放给世人评判――可以肯定的是,放眼全中国,还真没几个球迷接受得了国家队男篮决赛时的魂飞天外。一时间,以各大篮球媒体为首的批评家群体以高度团结姿态自发集结,全民批斗国家队男篮蔚然成风。

风口浪尖的广东队球员,无法规避被诅咒唾骂的前景,朱芳雨在决赛时全然没有远程狙击手的觉悟,王仕鹏看上去更像一位混入内场免费看球的观众……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在中国球迷的滔天怒火上再添一桶油,时刻不忘提醒球迷:正是这群拿着不低薪水又混日子的主儿,让亚锦赛决赛变成耻辱碑。

处在口水靶子地位的朱芳雨首当其冲,他被扣上的帽子远不限于“发挥不利”或者“精神恍惚”,更有甚者的是小朱陷入“”风波。由于朱芳雨在比赛结束颁奖仪式上带头窃笑的场景被敏感的媒体记者摄影镜头所捕捉,全中国的眼睛都在研究朱芳雨缘何能在惨败后如此逍遥?最低调的理解是没心没肺不知轻重缓急,稍许上纲上线点的质疑就是朱芳雨带头接着赛场放水,用国家荣誉满足个人腰包。

“不管是还是内部团结问题,如果我们一旦查实,将永远开除国家队,甚至是俱乐部也不会有他打球的地方!”身为国家队男篮领队的宫鲁鸣说这一番话时的面部表情相当严肃。也许,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帅也意识到,这一次中国男篮输掉的不仅是一场球,还有中国球迷发自肺腑的信任。可是,一场失利当真能用几位球员的发挥来解释么?

谁是谁的挡箭牌

朱芳雨带头?这个问号,的确让人大吃一惊,球迷们吃惊的是这群球员吃国家俸禄,到了该卖命的时候竟还会用集体荣誉换人民币?篮球媒体们吃惊的是,这档子事儿堪称原子弹级别的爆炸新闻咋到了决赛结束才嗅到风声。

被质疑“”的朱芳雨一夜间变成最受关注的中国球员,烫手程度超过姚明与易建联,不难观察到的是朱芳雨日子并不好过,领队宫鲁鸣放出话来要“调查”也不是糊弄圈外人的空头支票,中国男篮的确展开声势浩大的内部调查,朱芳雨为首的三位窃喜者被严密审查,面对调查,朱芳雨的解释是:“当时自己有些感叹,亚运会拿第二,亚锦赛拿第二,全运会也拿过第二,就差奥运会第二和世锦赛第二了,所以队友们嘲笑我。”在很多球迷眼中,朱芳雨在为自己的不得当行为找借口,把“感慨”或者“嘲讽”作为自己重大场合的严重失态的挡箭牌。俗话说,不知者无罪,朱芳雨的解释很符合该脱罪逻辑,也轻描淡写将“”嫌疑一洗了之。事情当真如此简单么?传媒的很多记载,未必就有碑刻般的线索可寻,综合传闻而言,有很多证据表明,中国队除了第一场72分狂胜对手之外,其余每一场比赛都违背输赢球盘的放分边缘值,一场两场可以解释为巧合,三场四场也不妨看作阴差阳错,可一而再再而三呢?奇迹这个词汇可不是路边烧烤,每个犄角旮旯都遭遇得到,中国男篮能在一个同时兼顾循环赛与淘汰赛的洲际赛事中连续展现扣在球盘放分门槛的数据标准,球迷们可是眼里不容沙子的态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朱芳雨的解释难以服众?半数球迷纷纷表达唾弃,抨击朱芳雨暗渡陈仓避重就轻的同时,另外一半球迷已明确转移方向把矛头指向篮协,在这部分球迷看来,中国男篮从排兵布阵到将帅人选,每一个角落都有几分千疮百孔的嫌疑,而今兵败,将责任纯粹推卸到主帅郭士强与广东帮球员身上,无非是篮协顺势下台用朱芳雨等球员垫刀口的伎俩,最终目的是转移视线,将亚锦赛兵败的责任转嫁,以此推卸本该中国篮协担肩膀的无为之责。

朱芳雨用借口作为挡箭牌?还是篮协用朱芳雨为首的广东帮作为挡箭牌?抑或两种可能性并存?均有可能。受伤的是中国球迷,而非其余任何一方利益,且可以肯定的是,中国篮协的调查犹如雷声大雨点小的形式主义,最终公告无非是“经查,,小团体,做球,将帅失和均无此事,颁奖台上涉及偷笑的球员,已经作出严厉批评教育,坚决杜绝此后类似事件发生”。这种官方口径常常无法解释球迷心中疑惑,也可以说,很难缓解球迷对朱芳雨的认知。

人们脑海中的朱芳雨,依旧是那个三分球百步穿杨的射手,只是身上披了一层不干不净的色彩。偏生对职业球员来说,这层色彩最难洗刷,甚至可能威胁到职业生涯,或历史评价。

满腔委屈向谁诉

虽说颁奖典礼上的一番调笑换来短短数秒钟的愉悦,当事人朱芳雨而今的日子并不好过,大概他挑起恶搞话题的时候,连自己都没想到会有如此庞大的后续程序,话得说回来,能在中国队刚经历惨淡失败后的颁奖典礼上嘻嘻哈哈,朱芳雨不够庄重的罪名在责难逃。

“我当时自嘲人财两空,人是我膝盖的伤病加重了,财是亚锦赛的冠军没了,我自己都在苦笑。”朱芳雨在“偷笑门”炒作到沸沸扬扬的时候,万般无奈下接受媒体采访时这样回答,“那天我说自己第二全拿齐了,联赛第二,全运会第二,亚运会第二,现在连亚锦赛第二都拿了,要是能拿世锦赛跟奥运会第二就大满贯了,结果这话招来了他们的嘲笑。他们说我:‘做梦吧,下辈子再说。’”这一番问答的真伪,而今已无法考证,若只是从这系列谈话的尺度来看,朱芳雨并没有触犯职业球员底线,并没有沦落到输球横竖与之无关的境界,换句话说,朱芳雨的表态最低限度拯救了自己的未来。

针对朱芳雨,球迷中的各种斥责声不绝于耳,最多瞄准的话题无非两条:其一,朱芳雨参与的事实铁板钉钉;其二,朱芳雨能在国旗飘扬的颁奖仪式上眉飞色舞,这孩子基本上个人价值观已不配称之为职业球员。目睹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讨伐,沉寂了好几天的朱芳雨终于忍无可忍,借记者话筒说出心声:“作为很多年的国家队球员,对国家的尊重,对赛事的尊重,我还算了解。我说话的时候,绝对不是升国旗时候,而是在伊朗队颁奖时候,我们在边上等最后升国旗。”

朱芳雨自己觉着挺委屈,可他也对命运无能为力,这样天大的娄子,不是他一个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诉衷肠便可澄清事实真相,在那一天究竟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情什么话题?没有人知道真相,国家队参与“偷笑门”的球员就算了然于心,也百分百与朱芳雨有着攻守同盟,这意味着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何而笑?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笑容背后究竟孕育着什么。大局扑朔迷离,篮协官员可不会眼睁睁看着球迷们将国家男篮贬得一文不值,更何况广东队朱芳雨大哥恰到好处出台“偷笑门”,刚好把世锦赛失利责任送给打球没什么数据赛后还面对镜头惹事儿的小朱承担,一石二鸟之计,虽不中,不远矣。

其实,身背黑锅的朱芳雨虽有不是之处,也有不为人道的苦楚,半决赛腹泻透支体力,决赛前夜还在吊点滴。朱芳雨解释说:“为不影响士气,我的情况只有教练与队医才知道。”

另外一个苦命人

由于朱芳雨的“偷笑门”牵动万千关注焦点,另外一位“广东帮”的国家队球员王仕鹏反而略显轻松――这个“轻松”需要打双引号,王仕鹏在亚锦赛决赛的发挥堪称人间蒸发,他的“贡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若不是朱芳雨“恰到好处”地爆发出“偷笑门”,王仕鹏也难逃球迷狂啐口水的厄运。

王仕鹏和朱芳雨会被认为是亚锦赛失利的罪人,理由既简单又复杂,简单的是他们俩同样在决赛时形同梦游,复杂的是两者均为广东队球员的特殊身份,带给球迷与媒体很多遐想的空间。这一届中国男篮国家队的内幕无人得知,可广为流传的版本是郭士强压不住阵脚,“广东帮”暗中抱团与主帅唱对台戏,更流传着有鼻子有眼的八卦声称决赛阶段朱芳雨、王仕鹏的低迷最终目的为“逼宫”,要强制郭士强卷铺盖走人。虽这一说法在赛后被中国篮协坚决否认,仍然难以抹杀球迷内心的疑惑,这场惨痛的失败是不是队内“兵变”的结果?该问号并非中国篮协简单几句话的否认就能解惑。

与朱芳雨一样面临巨大压力的王仕鹏,也同样有着难以辩解的难处,由于CBA联赛赛程与全运会预赛赛程排编过于紧凑,差不多所有国家队球员都没能得到充分整编。6月1日,郭士强召唤国家队集训,此刻距离全运会预赛结束还不足一周时间,别说朱芳雨心急火燎中止香港诊疗过程飞回大陆受训,王仕鹏的两条腿一样天天剧痛,整个亚锦赛期间,王仕鹏就没过过任何一个好日子,天天赛前赛后都得“保养”自己痛苦难熬的双腿,按照王仕鹏苦笑着的说法:“就我这双破腿还得突破?现在的战术一旦打死,就没人突破了。”

不难解释王仕鹏强撑着病躯支撑整个亚锦赛赛程的艰难,到了决赛阶段,王仕鹏每一次移动都会面临肉体上的障碍,速度与稳定性均大受影响,可以理解为王仕鹏也是在不合理赛制中受害的苦命人,更有苦难言的是兵败如山倒,没有人会把矛头指向制定赛事的组织机构,人们盯着的就是发挥不佳的球员。主帅郭士强倒是轻松回答媒体说“全队上下都很健康”,可谁都知道朱芳雨的膝盖王仕鹏的腿刘伟的腰,接近半数球员都带着没有康复的残躯奋战,崩盘只是对体能极限的概率挑战,恰好出现在决赛还算运数,若提前出现在半决赛,则中国男篮的口碑更会一落千丈。

鉴于风传“广东帮”拉帮结派与郭士强对着干,决赛时发挥惨淡的王仕鹏与朱芳雨均变成关注靶心,很多事情往往会如此走向,每一次阴差阳错都左右事态进展,而每一次阴差阳错最终汇总起来的结果,也总得秋后算帐。很不幸,朱芳雨、王仕鹏们很有几分顶缸的面相……

展望未来最重要

风口浪尖的朱芳雨、王仕鹏们不会休息,朱芳雨结束亚锦赛后风兵火急飞往香港继续治疗双腿,伤势稍有好转便再度飞回备战全运会男篮比赛。全运会,对广东男篮而言有着特殊意义,作为有着运动大省称号的广东,从来对全运会抱有高度重视,上届全运会46枚金牌全国第二的往事赫然在目,这一次全运会,所有运动员都憋着口气要再现辉煌,自然也包含了在亚锦赛结束后饱受非议的广东男篮球员。

这一次,朱芳雨将全运会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仅是因为4年前广东男篮在夺冠竞争中不敌八一男篮,很大程度便因为朱芳雨火候尚欠,面对八一队“小李飞刀”李楠,朱芳雨全面落在下风。此番全运会,对朱芳雨来说是雪耻之战,他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为自己洗刷往事,更需要为广东男篮正名,证明自己才是中国最优秀的三号位。

除了代表广东男篮出战全运会比赛,朱芳雨还接受了一项极度光荣的任务:担任广东代表队的出场旗手。这是一项没有实质性回报的工作,可背后的潜台词有目共睹,能被委任为旗手角色的运动员,通常都有资格作为省级竞技运动的代表,换句话说,朱芳雨这一次担任旗手,意味着他在广东省运动员中的地位如日中天。朱芳雨笑着说:“给广东省代表团举旗,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啊,广东是经济发展的大省,体育也是强省,能给这样的代表团举旗,我当然高兴啊。”

最能激发朱芳雨战斗欲望的自然不是出场仪式上站在代表团最前列,他坦言要冲击全运会金牌以谢家乡父老厚爱:“全运会参加一次少一次,你说这个冠军重要不重要?虽然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非常好,但比起亚锦赛刚结束的时候好多了,我知道全运会自己并不一定能恢复到100%,但我还是会拼尽全力去争取这个冠军。”朱芳雨清楚,他不再是4年前的年轻朱芳雨,作为球队中有着话语权的老大哥,他需要承载的不局限于投篮得分,还有精神领袖角色,广东队很大程度上就是朱芳雨驱动的球队,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稳定与否,都潜移默化影响着广东队全体球员的发挥和信心。

考虑到膝盖伤势仍然没有痊愈,朱芳雨还是有几分无奈,2009年夏天频率过高的赛事安排令他疲于奔命,不停治疗又不停因为频繁参赛导致治疗结果打折扣,迄今为止,朱芳雨的膝盖还是隐隐作痛。提到这个影响他亚锦赛发挥的关键问题,朱芳雨的脸色颇为平静:“我现在在积极恢复,我知道自己可能没法恢复到最好的状态,但我想全运会时应该比夏天好,这是我第三次全运会了,每一次的感觉都不一样,大家都在变化,不过我感觉我们现在仍然是实力最强的,所以我对这次夺冠很有信心。”

再谈功与过

2009年亚锦赛有几分闹剧味道,如果仅仅把视线盯在决赛崩盘,对辛辛苦苦带伤厮杀的朱芳雨、王仕鹏们并不公平,一些有着洞察力的篮球媒体人早在亚锦赛揭幕前就敏锐指出这一届阵容从球员到教练人选都存在问题,包括球员健康问题,战术磨合问题,少帅郭士强的权威性问题等等。诸多随时可能爆炸的地雷早在组队时便不声不响存在于中国男篮阵营,何时爆炸主要得看运气,最终不幸的是,万般纠结全部在决赛时成为耻辱的陪衬,无怪有着极大夺冠期望值的中国球迷不买账。

中国篮球,通常习惯于以成败论英雄,假设亚锦赛决赛没有出现崩盘,朱芳雨没有传出“偷笑门”,就算最后没有能够如愿夺冠,也不会有诸多“落井下石”的传闻沸沸扬扬,也不会有郭士强与广东帮不合的说法,更不会有球员们参与的揣测。可事态往往会因为某一个瞬间的波动变得截然不同,楞就是决赛阶段短短数十分钟的溃败,令万般指责集中到广东帮以朱芳雨为首的球员身上。

按照中国篮协的官方解释,中国男篮内部没有,没有拉帮结派,在不恰当场合“偷笑”的球员都受到了严厉批评教育――人们很有理由相信擅长冠冕堂皇的篮协也许还隐藏了一些不能公布的事实,更有理由推测篮协高举榔头轻描淡写落槌的态度似乎更像为自己转移口水寻找契机。而朱芳雨究竟是不是在球盘下了赌注?按照职业球员的素养而言,很难令人信服,毕竟中国篮球还没腐朽到中国足球的地步,球员们没那么堕落,也没不自爱到那种地步。

包括朱芳雨、王仕鹏在内,所有广东男篮球员都接受着大训练量的折磨,也许是亚锦赛最后的事件刺激到朱芳雨、王仕鹏的缘故,整支广东男篮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彪悍,都更急于用胜利完成救赎。王仕鹏接受采访时明确告诉记者,而今广东队的训练强度几乎每天都在挑战球员体能极限:“回到酒店后整个人就像瘫痪了一样,躺在床上根本什么都吃不下。”

连番征战,不停训练,比赛时挑战神经,赢球时被看作天经地义,输球时面对千夫所指,对如此生存状态,朱芳雨一句话说出球员心声:“我会努力打好每一场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