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笑脸 第12期

现代人不会笑了。

你去政府机关办事，公务员个个板着张脸，没有一丝笑意；你到商场里购物，迎面而来的是售货员僵硬的面孔；见了长辈，不会笑，见了朋友，更不会笑；即使回到家里，老婆也没个笑脸。我从中看出了商机，就注册成立了一家笑脸租赁公司，出租笑脸。

我出租的笑脸面具是刚刚从国外引进的新产品。看上去就像市面上流行的美容面膜，不过这种膜是透明无色的，戴上去根本发现不了。开张第一天，咨询的电话接连不断，都是问产品的效果如何，有没有副作用以及价格高低的。第二天一开门，外面便挤满了人。我请他们排队一一进入我的办公室面谈。

首先进来的是一位女士，自称是市某办公室主任。她告诉我，最近省里要搞一次政府机关行风整肃活动，要求机关人员微笑服务，改变“脸难看、事难办”的恶习，提升政府形象。可如今的现状令人堪忧，市民反映，一进机关连张笑脸都看不到，市民抱怨颇多。市长为此很着急，令她短期内解决“笑脸问题”，可她连续开办了五期“微笑培训班”都没见效。她还说，只要我能帮她熬过这一难关，她就考虑给我颁发“优秀市民奖”。

我受宠若惊，说：“不敢当，为政府服务理所当然。”我随后给她推荐了一款产品：“只要你在机关里推行这款产品，保证机关的工作作风立马改观，那些公务员见到市民如见亲人，市民走进政府就如到家一般。”女士连价都没问，一张嘴租了一千副。我不禁暗暗佩服，还是公家的钱花起来大方。

接下来是一位大腹便便的商场经理。他一坐下，就向我倒起了苦水。说如今社会上很难招到会笑的年轻人了，他商场里的营业员没一个会笑的，个个跟僵尸一般，整个商场就像一个大坟墓，营业额连月下降，他都快破产了。

我立即向他推荐了一款适合商场用的笑脸面具。告诉他说：“只要用了我这款产品，保准商场的气氛由阴转晴，营业员笑容灿烂，营业利润翻番增长。”商场经理一听大喜，当即租下了两百副。

这时，又有一位男士走进来，他左顾右盼，欲言又止。我告诉他：“进了我这块地儿，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保证个人的隐私不被泄露。”

男士这才放下心来，迟疑了一会才对我说：“是这样，我是位成功人士，外面有位相好的，可到了家里还得在老婆面前演戏。自己又不善表演，想笑又笑不出来，那日子过得真难受。”

我一听笑了，说：“多大点事！你只要使用我这款‘虚情假意’型产品，保管你一切搞定！”男士眼里大放光芒：“真的吗？”我说：“有半句不实，假一赔十。”

男士说：“我不在乎钱，只要货好，一切好说！”我暗喜，这类人的钱最好赚，所以这种款式的租价也是最高的。

就这样，客户是络绎不绝，门庭若市，生意是异常的火爆。没几天我就赚了个盆溢锅满，乐得心里开了花。

正当我以为自己的事业要大展宏图时，门庭却慢慢冷落了下来，一些老客户也纷纷退租。我好生奇怪，就打电话给那位办公室主任，问个究竟。谁知得到的回答是，一年一度的“微笑活动月”已经过去，再花纳税人的钱就没有道理了。我去找商场经理，对方一脸苦相，说一些作假说谎的营业员总是笑意融融，根本看不出半点破绽，让他损失了不少钱物。还有人诉苦说，自从有了这笑脸出租之后，人们不再相信对方的笑脸，不再相信真诚，一切都显得那么虚假。

下午，我正独自坐在公司里郁闷，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一位“母夜叉”。她一进门就问：“哪个是经理？”我刚一张口，就被她大山压顶般地给摁到地上，只听她大声吼道：“好你个笑脸公司，把老娘害得好苦。我说那死男人怎么天天笑得那么好看，原来是你在背后捣的鬼！”我趴在地上，忽然看到了门外那位男士的身影。不用说，他的戏演砸了。

一连几天，退租，闹事，搞得我不得安宁。最后，公司只好关门大吉……

【原载2012年11月8日《南方日报·文苑》】

插图∕也有笑脸时∕戎 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