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巍:依然如少年的摇滚者

时间:2022-10-07 05:46:23

许巍:依然如少年的摇滚者

这是一个浮躁的年代,许巍用他的摇滚给我们带来阵阵的花香。多年前长发披肩的愤青,如今要做一名单纯的少年。

许巍在新专辑《爱如少年》里运用了一大片温暖与爱的字眼儿。有人说,许巍的新歌太平淡、太商业化。对此,许巍回应道:“生活总是往好的方向走吧,如果一个人活得整天特拧巴和痛苦,还有什么乐趣?做音乐也一样,这和商业没什么关系,只是自己随着年龄和阅历增长自然地转变。”

“我那时候不是愤青啊”

许巍,这个名字从1996年伴随着田震专辑里的一首《执着》出现在人们面前。许巍自部队退伍之后就专心音乐创作,后在西安组建乐队,再后来离别恋爱多年的女友,独自一人到北京发展。

1994年底,当这位西安的音乐才子带着自己的作品来到北京寻求机会的时候,他的音乐才华就备受圈内人瞩目,之后便是签约,推出专辑并获奖,他的作品《两天》的歌词还被文学专家选进《中国当代诗歌文选》。

然而,即使在1997年首张专辑《在别处》的时刻,许巍依然是一名落魄的北漂文艺青年。

在许巍的首张专辑中充满了“绝望”这类词语,也象征着中国大陆第二代摇滚人的艰辛。当年的那些歌曲,是许巍通过在地铁口卖打口带,在朋友家借宿,泡面维生,炮制出来的。

一首经典的《两天》,“我只有两天,一天用来希望,一天用来绝望:我只有两天,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唱哭了一大批人。

有不少人说早期的许巍还是很愤世嫉俗的。许巍回道:“我那时候不是愤青啊!为什么好多人都说我是愤青呢(笑)!《在别处》里面是有很多英式噪音摇滚的元素在里面,但那些音乐还是挺唯美的,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算是一种误读吧。我一直是一个喜欢唯美的人,只是每一个时期表达这种唯美的音乐形式不同。”

曾经,他非常喜欢美国著名摇滚乐队“涅”的音乐,那种颓废让他着迷。后来他才知道乐队灵魂人物科特・科本之所以写出那么颓废的音乐和他本人的生活状态有关,科本极度抑郁,最终自杀了。“这东西误导了很多人,他们认为摇滚乐就应该是这样,应该是颓废的。”许巍说。

1997年12月31日,许巍出了一次车祸。也恰好是那天,北京音乐台的一个有关摇滚乐的颁奖,颁给许巍《在别处》专辑年度最佳专辑奖。他没能去领奖,是朋友、原黑豹乐队的主唱栾树替他领的奖。“我的第一、二张专辑,现在看来,似乎很多人都说好,认为那些歌都言之有物,其实只是因为那些作品的情绪更加外露,就像烈酒一样,喝下喉咙就立刻会有呛的感觉。”

许巍说,那次车祸像是一下子把他撞醒了,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这么颓废下去。他觉得过去自己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关注自己是不对的,他开始放开眼去看社会,开始关注现实,开始看各种传记。

然而,他自己现实的生活境况并没有更好的改变。在光环之下,他收获的却只有失望。专辑获得了很高的评价却销量寥寥,公司(红星生产社)的倒闭又让他处于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走。许巍在《那一年》中唱道:“这么多年你还在不停奔跑,眼看着明天依然虚无缥缈,在生存面前那纯洁的理想,原来是那么脆弱不堪。”

“在录《那一年》时,我是吃着抗抑郁的药录完的,出录音棚时腿都站不住了。感觉真个世界都是灰色的。”

这时的许巍“根本没饭吃”。“一个新人签一个唱片公司,版税很低,你只能养活自己日常的生活,我当时的版税买两把吉他,买一个音箱,够一点生活费,基本上就没剩下什么了。你要有演出也能生活,我当时又没演出,基本上就是在家呆着,那你就可以想象我当时的收入水平了。”

一直到2000年,“实在活不下去了”,许巍只好回西安。“《那一年》出来后,我还是到别人家蹭饭吃。那年我已经30岁,老是这样我难受,我想我不能老这样下去。做音乐不能养活自己,这是我不能接受的事实。我当时已经准备改行,做一个别的工作。”

摇滚里的琴棋书画

许巍回到西安后,看到很多老朋友都在开公司、做生意,就希望他们能带他“下海”。朋友们回他:“你还是做音乐吧。”

“他们都劝我做音乐,说你都坚持这么多年了。但我当时实在是不想做了,在家呆了一年后,最后还是签了上海艺风音乐公司。”签约之后,阳光雨露取代了早年的孤独无助,同时英式摇滚的曲风也更明显,许巍终于慢慢开始了稳定的生活。他说因为自己有抑郁症,便上网去查看,发现原来中国有那么多人深受抑郁症的折磨。于是,他走出自己,观察周围的社会。“看到有人下岗了生活过得那么苦,我开始觉得自己生活也没那么差。”他反省了自己很多,对生活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渐渐摆脱了抑郁症的侵扰。

“审美的情趣改变了。当时我对自己整个的人生做了一次重新的思考。我那个时候的写歌状态其实也不是特别好,因为和‘艺风’签约之前,2000-2001年,我在家里无所事事,都不想做这行当,状态特低迷,对于未来也充满了迷惘。当决定要再做音乐的时候,我也希望能通过音乐让自己重新振奋起来,不想再消沉下去了。这是一种转化,讲讲自己痛苦的事,有的人会宣泄就直接宣泄出来,有的人会说自己是不是该积极点儿?你会想到更多的人,更多人跟你一样。你是希望大家跟你一样消沉,还是跟你一起更好?这是一个态度上的转变。”

许巍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健康的生活时间表。“不再晨昏颠倒,而是每天8点起床,锻炼,再读历史、读佛经、读一切感兴趣的书,然后练琴,写音乐”。而他从中也得到了巨大的创作灵感。“譬如我的那首《蓝莲花》,很多人听了说是首情歌,但其实是写玄奘的。因为当时看他的书,发现中国历史上出现过这么牛的人,给你的震撼特别大,自然旋律就出来了,这是我这么多年音乐创作没有体会过的。”

“以前我喜欢昆德拉、凯鲁亚克、马尔克斯这些作家,喜欢读《在别处》、《在路上》、《百年孤独》这样的书,而对于中国传统文化,觉得就是些唐诗宋词、书法、山水画,读读看看就行了。我从30岁以后才开始真正了解咱们自己的文化,越是了解,越发现中国文化是这么深邃,这么博大精深,感受点皮毛,就足以发现自己的渺小。这些经典中,有很多是你看似不起眼,甚至平淡,我终于懂了,原来经典不一定是激情澎湃的,需要很多渲染的,也可以是简单、清澈、平淡、朴实的,而后者似乎更能让人感动。”

2002年,许巍推出的唱片《时光・漫步》大获成功,一个带着沧桑却更加温暖的声音立即得到更多听众的认可,专辑大卖40万张,让许巍一下子走出了当年的阴影。2003年,在第三届音乐风云榜颁奖礼上,他一人获得11项提名并最终夺得包括“最佳摇滚乐歌手”、“最佳摇滚乐专辑”在内的四项大奖。

少年依然摇滚?

历经四年时间,2008年10月15日,许巍发行自己的第五张专辑《爱如少年》。放眼当今国内乐坛,没有几个人能耐得住这样的寂寞。

然而,当许巍携着呕心沥血的创作站在公众面前时,却见到迎面飞来许多“板砖”。

《爱如少年》里一大片“温暖”与“爱”的字眼儿,与第一张专辑《在别处》里铺天盖地的绝望、彷徨、茫然对比明显。有歌迷评论道:“那个紧张、忧郁、有些疯狂和燃烧的许巍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换来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发福男人送来的闲言碎语。当文艺青年变成文艺中年,不再纠结不再抑郁,很快会转化为对人生的豁达。这种豁达可能带给他‘爱’与‘温暖’的从容态度,也可能带走他的创作灵感。”

有人说许巍不愤怒、不摇滚了,那还是许巍吗?

“很多人就觉得我是个‘愤青’。我20多岁的时候比你们酷多了,也极端、叛逆得多,但现在我是三四十岁的人了,现在还那样也太‘二’了,那就是没修养了。”许巍回应。“每个人都要真实地生活。我现在也写不出以前的那种歌了,如果一个人数十年如一日地那么做痛苦状、愤怒状,就太假了。其实人活着真的很不容易,你每天打开报纸就可以知道。别老是想着震撼,那是种奢望和幻想。”

“音乐就是音乐,摇滚乐也是流行音乐的一个单元。世界是复杂的,像滚石乐队这样始终保持一种摇滚属性的人很少。我不想界定自己。别人说什么我觉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忠实自己每个时期对音乐和生活的真实理解。”

著名乐评人郭小寒评论道:“《爱如少年》这张专辑让我们看到了许巍并没有止路,而是在完成自己内心的参悟与修行。就像凯鲁亚克在写完《在路上》之后,还能写出《达摩流浪者》。在经历了迷茫孤独的青春期,烧干了身体所有外部的欲望之火之后,在漫长的四年的‘第洲的旅行’中,在山下喝茶的许巍似乎已经参透了生命,渐渐看到了彼岸,重新获得内心的平静。”

与音乐纠缠这么些年,许巍更是对摇滚乐在中国的发展有了更深刻的感悟。“我们都知道摇滚乐跟其它音乐一样,都是与一个国家的文化相联系。比如从披头士开始,每当美国摇滚乐有一个高峰,英国人就立刻会有更大的‘反击’,再创一个高峰,他们凭的是什么?就是英国传统文化的积淀。而中国的文化出现过断层,所以现在的国人对自己的文化有些不自信,只是跟着别人后面模仿。然而就算你的技术跟吉米・佩吉、克莱普顿这些英国吉他大师一样好,可你不生活在英国,你不是读莎士比亚长大的,你的根不在那儿。我们的音乐人应该去了解和感受自己民族文化里的力量与美,我相信经济的复兴会带来文化的复兴。”

这位已经“知天命”的少年把摇滚的狂放外在修炼为平静内里。“我现在有时还是觉得自己像小孩,挺拧巴的,希望自己能更宽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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