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mi:织补北京的断层

时间:2022-10-14 04:08:28

平谷地下军事基地、号称全北京最神秘院落的朝内大街81号、故宫四六宫……拜访过这些地方的人不是无所不能的考古学家,也不是比考古学家还无所不能的盗墓人;

民国代总统周自齐鲜有人知的墓地、只在传说中存在的镇水神兽……第一个找到这些地方并留下影像资料的不是无所不用的探险家,也不是比探险家更无所不用的discovery摄影团队;

拜访过这些地方,发现过那些地方,甚至因去过太多地方不可一一名状的人是Sammi,中国北京一名美丽的IT白领,一位热衷于城市探险的女人。

安全是第一要务

当Sammi坐在记者眼前时,不难发现她白净的皮肤不像能毫不犹豫暴露在阳光雨露下的;用心打理过的卷发也不像是能接受山风吹、帽子压头的;手指的形状更不像离开电脑键盘后会去爬荒山攀野墙的;惟一露出端倪的是与一般IT白领不同的眼神,有些宠辱不惊,更有些不安份。

在Sammi眼中,北京是断层的。“虽然极少察觉,但记忆也是有速度的,如同光一般。对星空,你看到的太阳是8分钟前的,你看到的猎户座星云是150年前的,所以你看到星空不过是新光老光重在一起的假象图;而对北京,你看到的鸟巢是100天前的,你看到的人民大会堂是建国时的,你看到的东堂是晚清的……隔着不同的时空,共跑到你眼前时,就总有些东西可惜地不见了。”

断层里的北京让Sammi着迷。“明、清时期的北京,已经完全消失了,但总会留下些点,能连接时间和空间的点。”Sammi聊起这些来眼神焕发光彩。

爱上探索北京时Sammi并不知道有“城市探险”这项运动。这项运动公认的鼻祖是菲力拜・阿斯贝(Philibert Aspairt),这个法国人的一生在历史上只浓缩为一个镜头――1793年的某一天,他点着蜡烛走进了巴黎的地下墓穴。11年后,他的尸体才被找到,两百多年后,城市探险在世界蔚然成风。

城市探险英文原名叫Urban Exploration,与通常所说的对大自然的探险不同,城市探险者探险的目标建筑都是城市中的神秘角落,以各种手段进入到一些不允许公众进入的地方,例如地铁隧道、防空洞、地面上废弃的工厂、医院、教堂、监狱或战争遗留的堡垒等等。它对参加者的年龄、性别、身体状况要求不高。

Sammi对Urban Exploration的中文译法――“城市探险”一直持保留意见。Sammi更愿意称它是“探索”或者“探寻”。“三条:第一是安全,第二是安全,第三还是安全。”聊到城市探险的注意事项时,Sammi如是说。

像阿斯贝那样葬身墓穴的是探险家的行为,而Sammi和她的同伴们都是普通人,即便团队里有人扭了脚、蹭破皮都是她所不愿见的。

组织探险活动,Sammi最怕的就是女孩子穿着高跟鞋来,她事先会多次强调,但类似情况Sammi还是遇过几次。作为网友,她自认无权指责高跟鞋的主人;但作为领队,她必须对大家负责。“有些地方穿着高跟鞋真的就去不了,但你也不可能扔下她自己走,所以要么临时改变计划,要么就只能取消。”

“改变、取消”,Sammi的用词和口气都很决绝,虽然有些扫兴,但团队就是团队,即便进退维谷也一个都不能少。

城市探险不是在找寻鬼怪

去过这么多地方,Sammi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就是平谷地下基地。“虽然去过不只一次,但始终感觉在那里的每一步都踩在秘密上的”。

“30%好奇、10%恐惧、30%兴奋、再加上30%期待,期待有一些特别的事能发生。”所谓“特别的事”可能带点灵异色彩。“特别的事”也在平谷发生了:一张队友影子的照片,头的部分竟现出模糊的人脸形状;还是这位队友的正面照,其旁边的背景墙上也现出类似的人脸。

这样的事,Sammi并不愿意把它诉诸灵异,她更愿意寻找科学解释,光源反射、特殊天气条件等,她极其不愿意人们把城市探险看作找鬼找怪、单纯追求刺激和眼球的运动。“在我看来,城市探险运动和探索的经历本身是一个唯美的过程。”对一些探险者刻意夸大事实,对一些媒体刻意营造噱头的做法,她深恶痛绝。

Sammi是国内玩城市探险最早的一批人之一,但在这可以被称作“先驱”的一批人中,对城市探险的意义、走向却有着不小的分歧。Sammi无法认同另一些人的做法,为此记者在采访中进行最义正辞严的一段对话,也让记者看到了Sammi固执的一面。

Sammi的第一重固执是坚持“大多数玩城市探险的人都是出于爱好”,是单纯的喜欢。曾有人在媒体上说自己投身这项运动是因为“没有女朋友憋的”,Sammi笑里有些冷地对记者说,“无法理解,更没法儿评论”。

第二重固执是坚持城市探险的本质更注重发现这个城市的未知面,探索这个城市更多的故事,而不是有些人倡导的极端冒险。为此她曾和一位夸下豪言要爬北京下水道的UER(城市探险者的自称)起过争执。Sammi对他的回复是:“都是玩城市探险的人,下水道的危险性有多大,楼主心里应该很清楚。这种为了炒作而错误引导玩家的行为,是非常不负责任的。完全背离了城市探险的方向和初衷。”

第三重固执是坚持媒体报道城市探险的立场。采访前,Sammi发给笔者一份《中国城市探险www.省略媒体合作说明》,强调城市探险在国内还是一项处于萌芽中的、需要呵护的运动。《说明》的第二条是“根据我们的活动内容、主旨,进行正面报道,没有歪曲、拼接的报道内容”。

城市探险标致性人物

制订这份《说明》,于Sammi也是无奈之举。“当初对城市探险的热爱只是个人行为,后来办网站也只是为了几个常一起玩的UER联系起来方便,而且自己本身是做网络的,技术上没问题。”但事情的发展是超乎Sammi想像的,她现在已被媒体和大众奉为中国城市探险的标致性人物。而当初自己顺手建立的网站,如今仅注册会员就已过万。

“初衷其实特别简单。但当你开始做这个,越做就觉得这事不简单了,越来越难了。”Sammi坦言,“现在别人对你的要求也多了,合理的、不合理的、莫名其妙的,各种各样的人也多了。某种程度上来讲确实是个负担,因为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然而有些负担是开心的,是值得的,比如开始考虑UER的责任。责任有两个部分,一部分对于城市探险这项活动本身;另一部分则是对于这个社会。

“原先的只是自己玩,现在有了一份责任感,希望去推广城市探险,希望能树立它正面的形象,原先被大众误解的一些方面,希望能够通过我和我的网站把它扭转过来。”

城市探险也可以有社会意义,Sammi是通过一件事认识到的。

几年前Sammi带队去网上热门讨论的镇水神兽(名趴蝮bā xià,万宁桥两侧石砌护岸各有一对、共四只神兽。民间传说万宁桥的镇水神兽动不得,如有挪移、损毁,京城必会水淹七军――编者注),在她和她的伙伴去之前,虽然有关于那里的种种传闻,但没有任何确切文字或者照片证明它切实存在。Sammi和探险小组找到了它,并且把足够多的影像资料在网上,当时那封帖子引来了各大网站纷纷转载。一年后,当Sammi再去看镇水神兽,发现此前完露在外面的建筑被用栅栏围起来了。“就说明我们之后去的人多了,引起了重视,也就开始保护它了。”

“是不是我们第一个发现的,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看到它被保护起来,很有成就感。”

镇水神兽的无心插柳后,Sammi开始有意识地做一些对社会也有益的探索活动。最好的例子,同时也是她最骄傲的例子即是周自齐墓――这位民国初期显赫一时的人物,官运最亨通时任袁世凯登基大典的筹备委员,还了10天的大总统职务,政路最亨通时,官政两路都不通时,但后来被列入“帝制祸首”,被迫亡命日本。

福兮祸兮、“大总统”与流亡人都抵挡不住时间,周自齐早已被人们遗忘,甚至他墓地所在的村子的居民都说不清他到底叫“周自齐”还是“周子齐”。应了Sammi的那句话“你看到的北京是断层的”,周自齐和他的故事差点陷在断层里了。Sammi和她的伙伴找到这座历尽沧桑的墓时,除了荒芜和凌乱,照片还记录下了被人为破坏的封墓石,入口的西侧颇似盗墓人所为的“盗洞”。

在墓里捡到了四个铜铃,打电话给专家朋友后知道那是镇魂铃。据《稗官野史考・陵墓志》的记载,每个镇魂铃里都是一个生人的魂魄。

抚去尘土后,四个拇指大小、周身刻着花纹的小铃铛躺在UER白皙的手掌上,不喜不悲、从容淡定。Sammi和同伴们用拍照之后,又将它们重新埋在发现的地方。

“除了照片什么都不带走,除了脚印什么都不留下。”这是Sammi和所有UER所奉行的探险守则。

看得出来,Sammi谈起这些探险经历都是发自内心的兴奋。当记者问Sammi“有没有计划把兴趣做成职业”时,Sammi笑着回答,“Business is businesss(生意就是生意)”,她的身份又从城市探险标致人物变成了一名普通的IT白领。“对我来说,现在还没看到城市探险有什么盈利点,如果无法盈利,那就只能停留在爱好层面。是爱好,就可以为它花钱、可以供着它。但如果变成一个职业,你必须先考虑生存,那才是首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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