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潢着土家世界的西兰卡普

本文通过对湖南省博物馆馆藏土家族西兰卡普图案的介绍，

揭示了西兰卡普抽象古朴的艺术构成、均衡对称的构图规律、

浓厚斑斓的对比色彩以及拟人象征性的描法等，

从中探寻土家族民族图腾及信仰崇拜，

追寻代表土家族民俗心态的文化内涵。

土家族自称“毕兹卡”，意思是“本地人”，居住在武陵山区酉水流域，是一个勤劳勇敢而又具有悠久历史文化的少数民族。从打溜子、冬冬喹、毛古斯、摆手舞、哭嫁歌等民间歌舞到独具土家风味的挑花、刺绣、印染、编织、制陶等手工艺，无不体现着土家文化的厚重沉积。特别是西兰卡普，更是其民族文化的典型代表。

湖南省博物馆收藏有一批精美的土家族西兰卡普，主要为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地区龙山一带的织锦，种类繁多，五彩缤纷令人目不暇接。仔细观赏这些西兰卡普，不仅能让我们了解到土家族的民俗民风，同时给人以高雅的艺术享受。

西兰卡的内涵及运用

土家族将织锦叫做“西兰卡普”。在土家语里，“西兰”是铺盖的意思，“卡普”是花的意思，所以又叫“打花铺盖”。简言之，西兰卡普就是土家族人的花被面，制作得特别厚实紧密，经久耐用。过去土家姑娘出嫁时，都要土家族的织作美丽的西兰卡普，作为嫁妆。久而久之，西兰卡普就成了土家织锦的代称。土家族的织锦工具主要为木制斜织腰机和牛角挑，制作上一般是以深色的锦线为经线，以各种色彩的粗丝、棉线、毛绒线为纬线来进行手工挑织，图案多为菱形结构，题材大都与土家族人民的农耕生活息息相关。西兰卡普对日常用品的装饰作用，一般在以下三个方面体现：

首先是被广泛运用在被面上。三幅大小一致的西兰卡普织品可缝成一床被面，一般自用，或为贡品及统治者赏赐之用。如果作为被面使用，至少能用两三代人，既暖和又厚重耐用。明清之后，打花铺盖作为土家族嫁妆广泛使用。土家族女儿在结婚时，父母至少要为其准备三四床花被盖作为嫁妆，到了婆家，人们都会对新娘带来的土花铺盖作一番欣赏、品评，几乎成了对新娘子贤德及才能的评判标准，也给人们带来巨大的乐趣和审美享受。打花铺盖作为床具也派生了许多其他的用途，如作节日的活动用具，在跳摆手舞时需披着西兰卡普作舞蹈的饰品、又如敬神时用作香案上的帷子，为宗教活动来服务。战场上军队也用西兰卡普作为仪仗、巾幡。这些都与社会、宗教、礼俗有紧密的联系。

其次是广泛运用在服饰上。“改土归流”之前(指改土司制为流官制前)，西兰卡普主要运用在男女日常服装上，一般用在头巾、手帕、帽子、领口、袖口、裙面、裤边、鞋面等处，起到装饰的效果。

再次，西兰卡普还广泛被运用在佩饰中，如用作背包、挂包与锦袋等。西兰卡普缝制精细，色彩鲜艳，图案别致。此外，床罩、窗帘、桌布、椅垫、艺术壁挂、枕巾、脚扎被、茶几垫、桌围、绑腿、壁挂等上，都有西兰卡普织锦独特的风情。本文主要介绍广泛运用在被面上的西兰卡普，即“打花铺盖”。

西兰卡普中丰富的格式图案

仅湖南博物馆馆兰卡普就有80多种图案，按其内容大致可分为六大类：民俗历史故事图案、动物图案、植物图案、器具图案、抽象几何纹图案和文字图案。

1.民俗、历史故事图案。主要有土家族“迎亲图”“老鼠抬亲”“老鼠嫁女”“土王五颗印”“四凤抢印”“鹭鸶踏莲”“开发山区”等。

2.动物图案。主要有土家族“凤乌图”“凤凰牡丹”“蝶采花”“猫戏鱼”等。

3.植物图案。主要有土家族“韭菜花”“八朵梅”“梭罗花”“棉棉花”“滕滕花”“婀娜花”等。

4.土家族日常用具图案。主要有土家族“粑粑架”“船船花”“桌子花”“铜钱花”“神龛茶几”。

5.抽象几何纹图案。主要有土家族“四十八勾”“二十四勾”“惹八勾”“双八勾”“单八勾”“称勾花”“六边几何纹”等。

6.文字图案。主要有土家族“太平天下”“一品当朝”“菱形万字纹”“万字格”“田字纹”等。

西兰卡普中所蕴涵的艺术价值

一、抽象古朴的艺术构成

西兰卡普抽象古朴的艺术构成与土家族“信鬼好巫”的民族信仰有关。西兰卡普一般用比较抽象概括的几何图案。以粗犷的直线和斜线为主的几何线条，用原始而古朴的象形手法，反映与土家族人息息相关的自然界动植物以及人们的习俗等。它用简化又略带夸张的形式，将丰富的生活内容变化成抽象古朴的简单图案，形成了神秘之美。

如湖南省博物馆收藏的土家织锦传承人叶玉翠大师的作品——龙山县土家族“凤鸟图”西兰卡普(图1)。它由三幅被面相拼而成，用抽象的长条形、三角形等几何纹重叠并排列有序地概括凤鸟的主体风貌。粗一看，还以为是无数的线条在叠加。仔细一瞧，便发现展翅飞翔的凤鸟的斑斓花纹。整个画面用横向、竖向、斜向的条纹装饰图案，精工细作，富于变化。又如湖南省博物馆收藏的龙山县土家族“凤凰牡丹”西兰卡普也是如此(图2)，纹样中以大块的几何纹上下左右叠合，排列有序地变形的牡丹花样相对而飞，形成凤凰牡丹纹样上下左右对称的复方连续图案。

二、均衡对称的构图规律

西兰卡普构图丰满，纹饰均衡对称，尽显简洁朴实的风格。一般以大块、小块菱形纹饰构满整幅画面，并以点、线、面在上下或左右反复勾画而形成图形。这样有规律的图案，使画面稳重、沉静、具有朴素庄重的美感。

湖南省博物馆馆藏龙山县土家族“四十八勾”西兰卡普(图3)，整个画面密密麻麻地布满均匀对称连续的勾形纹样。主体纹样是围绕一类似蜘蛛或太阳的中心点，均匀组合着散发出3层共48勾形图案，上下左右对称，边饰也以勾花加强对称效果。在连续的7组勾形图案中，每组勾花形状略有不同，使整个画面充满动感。

湖南省博物馆藏龙山县土家族“桌子花”西兰卡普(图4)，以小菱形代表桌子、小正方形代表凳子，并按桌子方位一圈排有8个万字纹。在这一图形又包含着大菱形，以此来代表大桌子，长方形来代表长凳子，整合成“桌子花”图案开始斜向、纵向均衡对称连续排列，有规律地表现桌子的繁多，可以看出土家民间宴请的风俗习惯是每桌八人。

三、浓厚斑斓的对比色彩

西兰卡普的色彩浓厚斑驳，形成冷暖强烈对比，渲染着繁复绚丽的艺术效果。一般用土红、暖黄、土褐等暖色调为主色调，也配以大红、大绿、湛蓝为辅助色调，并采用黑白勾边衬托主题。用最强烈的色彩图画来刺激人们的感观，色泽却和谐自然，传达了土家人的热情奔放、激烈又朴实的情感。

代表性作品如湖南省博物馆馆藏龙山县土家族“苗花”西兰卡普(图5)，该西兰卡普以几何形花与双连万字纹为主体纹样，构成整幅画面，色彩以土黄色调为主，以暖黄、土红、白、黑颜色冷暖交错，画面显得古朴、沉着。

湖南省博物馆馆藏有一件龙山县土家族“阳雀花”西兰卡普(图6)，主体阳雀花造型稚拙可爱，似展翅欲飞，主色调用大红、橘红、绿、蓝、紫相间的阳雀花衬以深褐色底色，花纹明艳夺目，栩栩如生。

四、拟人、象征性描法

西兰卡普图案又常用拟人及象征性手法表现，使图案生动活泼。如湖南省博物馆馆藏龙山县土家族“老鼠嫁女”西兰卡普(图7)，拟人化的老鼠鸣锣开道打灯、抬轿、抬嫁妆，忙得不亦乐乎。左右两队迎亲老鼠队伍来回交叉，模拟现实生活中的婚礼场景，诙谐有趣，让人忍俊不禁。

湖南省馆藏现代龙山县土家族“猫戏鱼”西兰卡普(图8)，主题图案中两只可爱的小猫，盘算着玻璃缸里秀色可餐的小金鱼们。蝴蝶在两旁飞舞，一副生龙活虎、情趣盎然的“猫戏鱼”场景呈现在我们面前。

西兰卡普织锦所蕴涵的民俗文化

一、体现土家族特有的图腾崇拜

1.白虎图腾崇拜及驱虎巫术信仰。湘西土家人最早就以白虎为图腾崇拜，所以虎是土家族织锦的主要表现对象。虎纹体现了土家族既崇拜白虎神又奋力驱赶白虎的心意。“赶白虎”的巫术活动旨在驱赶白虎，保护小孩不受任何鬼怪的侵犯。

湖南省博物馆馆藏龙山县土家族“台台花”西兰卡普(图9)，是一种专用于小孩的摇窝盖裙上的纹饰。图案中一个明显好似动物头形的两方连续纹样为“台台虎”。虎在土家族文化中有其悠久的历史渊源，“台台虎”图案西兰卡普所反映的就是土家族这一信仰传统。

2.体现土家族的土王崇拜

土司统治时期，土王是土家地区生活的主宰，土王对土民具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人们认为，即使土王死了，土王的灵魂照样会掌管人们的生死和升官发财，因此便祈求土王的灵魂继续保佑自己。有一些土王在世时施政有方，使土家地区繁荣兴盛一时，人们为了缅怀他们而立庙祭祀，祈求平安，这就是土王崇拜。湖南省博物馆馆藏龙山县土家族“土王五颗印”西兰卡普(图10)，描写的即是祭拜土王时，人们围绕着土王的5颗大印在祭祀台前跳舞吟唱的情景。

二、反映了也家族民族的民俗心态

1.土家人用吉祥图案表达对未来自由幸福生活的向往

西兰卡普特有的装饰风格反映了勤劳智慧的土家族人民对于生活的热爱，表达了土家族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湖南省博物馆馆藏龙山县土家族“一品当朝”西兰卡普(图11)，织绣上下置两只花瓶，花瓶中插满鲜花，中间有一个大菱形图案，上绣“一品当朝”4个大字。菱形中又有4个小菱形，按顺时针方向绣有“松柏同年”“长生不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等吉语，中间还有“富贵金玉满堂”6个吉祥如意的文字。寓意一品当官，家族富贵显赫，永世安康。

2.反映了土家族人的审美情趣和温和坚韧的性格

织土家锦的姑娘们无比聪明与智慧，她们拥有能从最平凡的事物中发觉美的慧心和大胆构思的能力，她们将生活中的万物都拟人化了，巧妙地将自己的思想观点和情感寄寓在花卉草木、虎猫鸟语之上，把自己美好的感情和愿望织进铺盖图案之中，既锻炼和培养了她们的审美情趣，又培养了她们的创新能力。“养女不织花，不如不养她。”每一幅土家织锦不仅是赏心悦目的作品，而且还担负着对土家女性进行教化的社会意义。

繁复的工艺还磨炼了土家族姑娘温和与坚韧的性情，围绕织锦形成的土家族女子的行为规范和价值观念，一代又一代传了下来。以前土家族婆家在挑选儿媳时，首先要考查的就是女子亲手织的织锦。心灵手巧，吃苦耐劳，会织锦，会持家，是土家族对好女子的最高评价。

责编　有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