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保险兼业将遭遇滑铁卢?

2001年7月，全球最大的保险公司德国安联集团斥资240亿欧元收购德国德累斯顿银行大部分股份，使其总资产达到1万亿欧元。这场保险业与银行业的混业“联姻”在当时的国际资本市场上引起轰动，许多专家预计，未来银行业和保险业之间的界限会越来越模糊：银行机构将注入更多保险技能，保险机构则传入更多的银行业务技术。借助与德累斯顿银行结成战略联盟，安联当时计划开拓德国个人和公司养老金业务以及资产管理业务等潜在市场，以成就其囊括保险、银行、证券、基金等业务的全能型金融霸主的地位。

时隔七年后，安联保险集团于德国时间2008年8月31日宣布，将德累斯顿银行以98亿欧元的价格出售给德国商业银行。德国商业银行将总共出资88亿欧元购入德累斯顿银行100%的股权，同时将出资约9.75亿欧元弥补德累斯顿银行信贷资产支持证券(ABS)的亏损。收购完成后，安联将持有德国商业银行最多30%股份，成为其最大股东，而德累斯顿银行将完全并入德国商业银行。安联保险集团出售德累斯顿银行这一决定不仅是近年来金融市场上交易额巨大的并购案例，它同时带给人们的疑问是银行保险混业经营是否像专家所预测的那样可以实现资源互补，未来银行保险兼业能否得到顺利地发展？

并购七年，混业经营的辛酸

安联集团在2001年并购德累斯顿银行时曾向公众表示，双方的合并将争取在合作的第一年就创造出增长收益，5年内将银行与保险合并的优势完全体现出来，使该集团的客户、雇员和股东们从中获得长期的收益。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2002年，安联公司共亏损25亿欧元，其中9.72亿欧元来自德累斯顿银行。尽管前9个月售出的养老金保险合同多达51万份，但其中只有7.4万份是通过德累斯顿银行售出的。并购后的一段时间内国际资本市场略显萧条，股市低迷，安联集团应得的佣金、手续费等收入明显减少，集团股价也发生严重缩水。在这种不利的条件下，德累斯顿银行不仅未能发挥作用，甚至为集团带来了更多的负担。德累斯顿银行所借贷的许多小公司在当时不景气的国际环境下纷纷宣告破产，安联保险不得不用其自有资金去弥补银行经营中的亏损，从而导致自有资本金下降，信用等级随之被下调的后果。另外，分属于保险和银行两类客户互相渗透的方式也没有得到德国法律的支持。此前安联集团向公众所展现的宏图伟略并未能得以实现。2003年，安联集团进行内部调整，通过整顿高层和调整投资战略等方法使得安联集团重新从逆境中奋起，德累斯顿银行成功地为集团的盈利创造了空间。仅2007年第二季度，安联集团的投资银行业务就为集团创造了3.51亿欧元的利润。

次级债危机，初愈伤口的盐花

在安联集团刚刚开始通过混业经营向人们展示银行保险兼业美好前景不久，美国的次级债危机开始席卷全球，并且呈现出愈演愈烈之势。许多金融巨头遭受重创，其中也包括全球保险巨头安联集团。2007年安联集团仍实现营业利润109.2亿欧元，其中包括与次级债危机密切相关的银行业务所实现的7.73亿欧元。然而，自今年以来安联集团公司不断受到冲击，大量业务出现下滑。以2008年第二季度为例，集团季度实现营业收益为21亿欧元，同比下降36%。其中净利润下降幅度为28%，仅实现季度净利润15.4亿欧元。该集团第二季度总营业额仅达到220亿欧元，比去年同期下降9.5%。非寿险业务营业利润由原来的19亿欧元下降至17亿欧元。

安联集团营业额的下降，很大程度上归咎于德累斯顿银行不尽如人意的表现。受到美国次级债危机影响，德累斯顿银行的住宅信贷业务蒙受巨大损失，自2007年第四季度起连续三个季度出现经营亏损。安联集团投资银行业务2008年第二季度亏损达到6.27亿欧元，此外银行业务大量结构性金融资产受次级债影响发生资产减值。安联集团开始思索如何整顿德累斯顿银行业务，除了在今年5月下旬对德累斯顿银行内部业务进行重新洗牌以外，还试图将该银行零售业务分离出来。再后来，安联集团决定整体出售德累斯顿银行，目前的并购工作正在有序地进行着。至此，七年前轰动全球的银行保险兼业案例以重新抛售收场。现实中银行保险混业经营是否可行，银行保险兼业是否会因为安联保险集团与德累斯顿银行的重新分离而遭遇滑铁卢这一问题再一次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银保兼业，混业优势的互补

迄今为止，成功的银行保险模式主要包含通过柜台向那些在现场作出决定的客户销售简单产品。银行保险产品倾向于补充现有的银行产品，而现有的银行产品反过来又会带来额外的销售机遇。在全球范围内，保险公司一直都在成功地利用银行保险混业经营为自身在低保险渗透和销售渠道品种有限的市场中赢得立足之地。

银行保险经常被认为比传统和经纪人渠道更具有成本优势。银行销售保险产品相对于其他渠道的主要优势是客户关系。促成银行产品销售的事件比如抵押申请，贷款服务等等往往能够激发潜在客户的购买欲，从而使得银行能够交叉销售保险产品，降低销售成本。而且，在特定的地理区域内银行保险混业经营可以更好地利用固定成本、品牌知名度的能力、与客户之间频繁交流以及对于技术的广泛运用等优势，更好地体现出其他销售渠道无法具备的相对竞争优势。

当前，银行保险混业经营正在努力实现从标准化产品的单一渠道销售到大众化多渠道销售的转换。银行保险公司正在转移到更加复杂的产品和更加细分的客户细分类。银行保险公司也在逐渐使用多种渠道的销售方法。除了依赖银行员工和保险外，许多银行保险混业经营的公司积极地参与了直销、电话销售和因特网银行等渠道，开发出更多的客户，实现了更多的经营利润。银行与保险的互补优势，并不能就安联集团抛售德累斯顿银行这一案例就可以一叶障目予以否认。

混业优势依旧，风险管理至关重要

事实上导致安联集团抛售德累斯顿银行的主要原因并非银行保险混业经营机制上的缺陷，而是由于并购前期主要决策者没有综合考虑两个不同业务混业经营的特殊风险和采取必要的风险管理防范措施。德累斯顿银行的合并是安联集团公司史上首次混业经营，由于耽误在操作过程上的时间过多，导致此次合并最重要的关键点――保险和银行两方面的综合风险管理在一定程度上被忽略了。

中国的金融混业发展势在难挡。经国务院同意，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与中国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于今年年初在北京正式签署了《中国银监会与中国保监会关于加强银保深层次合作和跨业监管合作谅解备忘录》，据此商业银行和保险公司在符合国家有关规定以及有效隔离风险的前提下，按照市场化和平等互利的原则，可以开展相互投资的试点。2008年8月份所提交人大常委会审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保险法（修订草案）》删去了现行《保险法》关于保险公司的资金不得用于设立证券经营机构，不得用于设立保险业以外的企业的规定，并且授权国务院保险监管机构根据社会经济和保险行业发展的实际需要，核定保险公司从事养老金管理等与保险有关的其他业务，为未来金融混业经营预留和空间和提供了基本的法律依据。

安联抛售德累斯顿银行这一事件为前进中的中国金融混业经营敲响了警钟，重新将银行保险混业的风险摆在了公众面前。应当看到我国目前的银保混业并非一帆风顺，高利率、高手续费的银保业务虽然带动了保费规模的增加，但会给保险公司造成新的利差损。一些保险公司为争夺银行渠道陷入了恶性竞争，少数保险公司为了盲目追求保费规模，盲目提高渠道手续费及销售激励费，导致银保渠道费差损出现甚至不断扩大。推进银保合作、推进金融综合经营，保险公司整合银行与保险风险和综合提高自身风险管理水平将是决定银行保险混业经营披荆斩棘的重中之重。

（作者单位：德国卡尔斯鲁厄大学保险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