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简牍研究述略

摘要：王国维先生是中国现代简牍学的开创者，在西方探险家发掘出简牍不久，便开始了研究工作。他的《简牍检署考》一文，广泛引用传世古籍中的记载，对简牍制度作了全面的勾稽，成为简牍学研究的奠基之作。与罗振玉合作的《流沙坠简》，是中国第一部考释研究出土简牍的著作，开了简牍整理研究的先河。

关键词：王国维 《简牍检署考》《流沙坠简》

王国维是近代著名学者，其学术成就多与新发现之材料相关。他的学术内容与治学方法，陈寅恪概曾括为三条，其中“一曰取地下之实物与纸上之遗文互相释证”。①王国维自己也曾说过“古来新学问起，大都由于新发现”，②而近代学术新材料的“四大发现”，其中的殷墟甲骨、敦煌文书及西陲简牍，王国维都参与研究并做出了开创性的贡献。其中关于新发现简牍的研究，他所撰写的《简牍检署考》和参与撰写的《流沙坠简》，更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为中国现代简牍学研究奠定了基础，已经成为简牍学经典名著。下面就以对这两本著作的介绍为中心，对王国维的简牍研究成就做一梳理。

一、简牍学奠基之作：《简牍检署考》

《简牍检署考》写于1912年王国维旅日期间，此时，斯坦因等人已经在敦煌等地掘得大量简牍并由西方汉学家进行研究，但王国维等中国学者尚未见到。此文的写作，即与此密切相关。王国维写定初稿后，当即给整理斯坦因所得简牍的法国汉学家沙畹寄去一份，“希望能从他那里获得新出土的简牍资料，将这项研究继续深入下去。”③

《简牍检署考》篇幅并不长，在文中作者从传世典籍中钩稽出与简牍制度有关的几乎所有史料，对简牍制度的方方面面进行了梳理和总结。对简牍的概念、长短，简上所书字数、字体，以及书写方式、编联方式等做了详细的考订。同时也对简牍作为书写载体的时代，书牍封缄方法，以及检制，封泥，封题等与简牍相关的问题进行了梳理和考订。其中影响最大的，是根据史书记载，对简牍的长度作了推测，得出的结论是“秦汉简牍之长短，皆有比例存乎其间。简自二尺四寸，而再分之，三分之，四分之；牍自三尺（椠），而二尺（檄），二尺五寸（传信），而一尺（牍），而五寸（门关之传）。一均为二十四之分数，一均为五之倍数。”④王国维是依据古籍记载，得出这个结论的，而此后简牍大量出土，许多学者对简牍形制作了进一步的研究，证明事实上简牍的长短制度要复杂得多，但王国维的研究，无疑给后人提供了一个较高的起点和基础。“每当一批简牍出土，我们重新审视这一问题，又会有新发现、新见解、新答案，不过，王国维的《简牍检署考》给我们的启迪是永恒的，他对简牍学的奠基之功将永世长存。”⑤

这篇文章是用传世文献探讨简牍形制的，作为对古代典籍极为熟悉的学者，王国维对能够利用的典籍材料几乎一网打尽，从传世文献的视角为即将展开的简牍学研究奠定了基础，生指出“《简牍检署考》就是而后逐渐萌生的‘中国简牍学’的奠基石，它为一门新学问的诞生进行了理论与文献的准备。”⑥此后在简牍大发现时代，学者们对简牍的整理和研究，很大程度上就是得益于王国维的《简牍检署考》，从他的研究出发，取得了巨大的成就。

二、《流沙坠简》与西陲简牍研究

1906—1908年，英国探险家斯坦因进行了第二次中亚考古探险，在敦煌附近的汉代长城烽燧遗址、新疆楼兰、尼雅古城遗址发掘出大量的汉晋简牍。这批简牍，斯坦因交与法国汉学家沙畹考释研究，沙畹写成《斯坦因在东土耳其斯坦考察所得汉文文书》，并寄与罗振玉，1914年，罗振玉邀王国维以沙畹此书为依据，重新对部分简牍进行了分类考释，写成《流沙坠简》一书。全书共有简牍图版影印一卷，考释三卷，其中第二卷《屯戍丛残考释》由王国维执笔。

王国维在为本书所写的序中，对简牍出土地点的方位及其历史变迁作了详细的考订。在《屯戍丛残考释》中，将所出简牍、文书中与古代屯兵、戍边有关的部分进行分类考释，共按内容属性的不同分成簿书、烽燧、戍役、稟给、器物、杂事六类，逐简进行考释，先指出其质地、出土地点以及长宽等基本信息，再对简文及所涉及到的文字、历史信息进行详细考定。王国维还撰写了《流沙坠简补遗考释》一篇附于书后，对尼雅河下游出土的晋初简牍进行了考释，以补前缺，在附录中王国维又对日本大谷探险队的橘瑞超在罗布淖尔古城发现的前凉西域长史李柏文书作了考释。后又附录了王国维据斯坦因书所作的敦煌烽燧遗址地图和各个烽燧编号、烽燧历史及所出简牍情况表。⑦1916年，王国维鉴于原来考定中的若干遗漏及失误，又对若干条简文重加考释，写成《流沙坠简考释补正》。⑧

王国维是近代著名的文献学家，不仅具有开阔的新视野，更有深厚的传统经史、小学功底，对古文字学及历代典章制度都有很深的造诣，因此，在整理、考释出土简牍方面，就显得游刃有余了。事实上，在本书中对每一条重要简文所作的考释中，王国维对所涉及到的文字辨识、典章制度、器物名称、文书制度等内容，广泛援引历代典籍加以探究说明，使很多疑难问题迎刃而解。王国维所作的考释，并非简单的字词辨识，而是下了很大功夫，力图把涉及到的一些重要问题考察清楚。例如在《流沙坠简补遗考释》中，简文有关于进出关者服饰的记载，其中提到“绔褶”，王国维竟作了长达三千余字考据，详细梳理阐明了中国“绔褶”服饰的起源及其历史演变情况，可以说是一篇相当精审的专题考据论文了。

余论

除这两本名著之外，王国维还对敦煌汉简中的字书《苍颉篇》残简做过研究，写成《苍颉篇残简跋》一文，收在《观堂集林》里，此外，王国维曾做过《苍颉篇》辑佚，撰成一部《重辑苍颉篇》，其中就用到了敦煌汉简苍颉篇残简资料。⑨

综上所述，王国维是以高度的学术敏感性和深厚扎实的传统学术功底，在简牍初被发现时，进行简牍研究的，他的著作，不仅为后学继续开展研究开辟了道路，而且也成为后人学术研究可以效法的典范。在简牍学已经走过一百年后的今天，回过头来重新审视作为简牍学先行者的王国维先生的研究，我们会获得新的启发和收获。（作者单位：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

注释：

①张志杰（1988—），男，河北平山人，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2011级硕士，主要从事简牍文献研究。

①陈寅恪，《王静安先生遗书序》，见《中国现代学术经典·陈寅恪卷》，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845页。

②王国维，《最近二三十年中国新发见之学问》，见《王国维学术文化随笔》，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6年，第287页。

③生，《简牍检署考导言》，见王国维撰，生、马月华校注《简牍检署考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5页。

④王国维撰，生、马月华校注《简牍检署考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58页。

⑤生，《简牍检署考导言》，见王国维撰，生、马月华校注《简牍检署考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39页。

⑥生，《简牍检署考导言》，见王国维撰，生、马月华校注《简牍检署考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8页。

⑦书中若干部分曾单独成篇收入王国维《观堂集林》，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

⑧《流沙坠简》中王国维执笔部分，以及上述各篇附录、图表，均收入《王国维全集》（第四卷），浙江教育出版社、广东教育出版社，2010年。

⑨王国维《重辑苍颉篇》，见《王国维全集》（第六卷），浙江教育出版社、广东教育出版社，20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