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拜神话难以为继

在全球金融风暴中，举债过度的“迪拜繁荣”并不能独善其身。这个过去令海湾地区其他国家争相效仿的经济模范，如今成了隐忧。

赛义夫・艾哈迈德的迪拜梦开始于5年前。这位多伦多大学经济学院的毕业生同合作伙伴成立了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由于迪拜房地产市场的疾速增长，其公司成功吸引了大量外国投资者，到2006年，年营业额已经达到1500万美元。

然而现在，随着全球次债危机波及到中东，艾哈迈德的心情也沉到了谷底。“投资者们仍有兴趣，但是那种不问任何细节就出手的疯狂购买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

在全球金融风暴中，令世界瞩目的“迪拜繁荣”并不能够独善其身。伴随着国际油价跌破50美元、房地产价格暴跌以及债务融资成本的提高，迪拜这个过去令海湾地区其他国家争相效仿的经济模范，如今成了令阿拉伯世界提心吊胆的隐忧。

泡沫破裂

2008年10月，迪拜举行了一场耗资2000万美元的盛会。在造价15亿美元的亚特兰蒂斯度假酒店的开幕典礼上，盛放的烟火是如此壮观，只有在天空中才能真正好好欣赏它们。这次盛会的发起者解释说，这一典礼是为了向世界显示，迪拜是一片梦幻可以成真的土地，是超一流的享受胜地。

“他们认为，你不可能在城市中心建成人工岛屿。”

“我们却说，历史正在被创造。下一个是什么?”

在迪拜，这样的广告语随处可见。但是现在，高呼“创造历史”的人们似乎变得沉默，那满天怒放的烟火也似乎成了迪拜最后的狂欢。

由于原油储量不多，迪拜近年来大力发展房地产、旅游、金融等产业，“不依靠石油，靠炫目的高楼大厦和奢华的旅游项目”早已成为迪拜的经济基调。为此，迪拜政府及其所属的开发公司必须在全球债券市场筹集资金。

这个阿联酋的城邦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全世界的热钱。许多热钱来自附近的阿拉伯产油国，最著名的就是与迪拜临近的阿布扎比酋长国。但是还有数百上千亿美元从伊朗、印度、中国、俄罗斯、欧洲、美国甚至世界的每个角落流入。

至少在过去10年里，房地产投机都是迪拜最流行的事。抵押资金很容易获得，投机者通常轻轻松松就可以通过炒房在数周时间、有时甚至是数天时间里获得丰厚利润。

但是目前，迪拜的房地产市场在经历了近6年的大牛市之后开始掉头向下。去年9月以来，迪拜一些高档住宅的房价已经下跌了40％。一些紧张的银行家认为，迪拜的房屋价格2009年将暴跌80％。

与此同时，在迪拜的某些区域，抵押借款被完全冻结，许多大项目都暂停或取消，成千上万的外国工人被迫离开。

过度举债的后遗症也开始显现。根据评级机构穆迪的最新统计，具有官方背景的迪拜开发公司负债额超过470亿美元，超过了GDP的260亿美元。而据相关媒体报道，随着国际资金市场急冻，以伦敦同业拆款利率(Libor)为指标的资金成本急速升高，迪拜可能难以从资金市场借钱以融通延展既有债务，也将负担更重的利息成本。

早在“全球化”这个词被创造出来以前，迪拜著名的黄金市场就已经成为贸易中心。但是不确定感和担忧已经滋长到连黄金市场都一片混乱的程度。一位分析师悲观地表示： “不仅金价在下跌，所有的一切都无法预测，迪拜的经济泡沫将最终破裂。”

“健康的调整”?

在亚特兰蒂斯酒店开张庆典后几天，为了恢复市场信心，迪拜宣布成立“顾问委员会”，该委员会的负责人是艾马阿尔房地产公司总裁・阿拉巴尔。艾马阿尔公司的诸多项目之一就是迪拜市中心正在修建的世界最高的摩天大楼。值得注意的是，去年艾马阿尔公司的股价已经下跌了80％，而这座世界最高摩天大楼里豪华公寓的价格也下降了40％。

“在迪拜，我们是现实主义者，同时我们也是乐观主义者。”2008年11月24日，阿拉巴尔在迪拜国际金融中心的一个论坛上如是说。

为了打消他的听众以及世界的疑虑，阿拉巴尔承诺透明度，这在迪拜是个罕有的概念。阿拉巴尔还表示，迪拜政府及其关联企业有800亿美元的债务，不过也有3500亿美元资产。“让我直截了当地说：迪拜政府能够，并且一定会偿付其到期债务。”

这样半官方的数字此前从未公开过，而其具体情况也仍旧没有披露。因此，分析人士们很难判断阿拉巴尔的乐观到底有多少现实成分。花旗集团负责撰写了近期一份海湾报告的经济学家穆斯塔格・汗说：“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关注迪拜的资产和债务，而应该往前推进，进行调整。”

如果有什么好消息的话，那就是迪拜的领导人在经济危机的初期就迅速采取了一些经济调整措施。在去年9月和10月，迪拜的中央银行实行了一项327亿美元的计划，以援助其国内的金融机构。阿拉巴尔也已经宣布，迪拜的两大国内住宅贷款公司将被国有化。

他承诺，迪拜的三个最大的开发商将采取联合应对措施。这三大开发商控制了迪拜房地产市场70％的房屋供给。阿拉巴尔说，目前房地产市场的崩溃是“健康的调整”。

而也有很多迹象显示，这座城市确实需要纠正其自身的错误。50年前，这里只不过是阿拉伯半岛被遗忘角落的一个灰尘密布的边远村落，只有几千人。而目前，迪拜有160万人口，其中大部分是外国人。穆斯塔格・汗说：“基础设施发展得很迅速，但是涌入迪拜的外国人数字则超过了基础设施的发展速度。”

模范变隐忧

迪拜危机可能导致经济力量从代表开放的迪拜，转移回更加保守的产油国，比如阿布扎比和沙特阿拉伯，这意味着，海湾地区自由市场和外国投资的支持者未来将遭遇挫折。

迪拜最终能否脱险，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其他海湾兄弟国家的态度。穆迪评级机构曾警告说，由于外债水平过高，迪拜可能需要阿布扎比或阿联酋其他酋长国的帮助，才能避免出现融资危机。

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008年2月的一项报告预测，阿布扎比的金融资产在2500亿美元至8750亿美元之间。而迪拜政府的相关负债为470亿美元，与阿布扎比的资产相比，可谓九牛一毛。但穆迪同时警告说，一切将取决于阿联酋国家的团结，否则阿联酋大量的资本结余对于迪拜的债权人来说将没有任何意义。

一直以来，海湾地区其他国家对于迪拜的成功是既羡慕又嫉妒，为了摆脱对于石油的过度依赖，他们也争相效仿迪拜的多元化发展模式。

2006年，沙特阿拉伯政府开始仿造迪拜各种功能的自由贸易区，在沙特境内建立6个经济城，旨在发展金融业、高科技产业和信息服务业；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卡塔尔和阿布扎比也分别计划通过密集的基础设施和房地产投资编织未来转型的蓝图。

当然，这些国家还有一个更大的野心：通过耀眼的房地产项目投资和专业化的商业园区吸引企业和银行进驻，从而挑战迪拜，成为中东地区的商业和金融中心。

然而，迪拜泡沫经济破灭意味着迪拜多元化模式的最终失败，而海湾地区的其他国家不得不重新寻求其他的经济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