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性结婚

有人说大家公认你很幸福，是因为你不够勇敢吗。我说没错，岔道口前面我只有一个选择，就是看起来最安全并且一眼能望到底的那一条，然后就不会回头望其他的方向幻想其他的可能。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我与张恺领取了结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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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我见我妈两眼发亮地看着我，就觉得浑身发毛。她一开口果然不负我望，说你叔叔帮你牵了根线，让你明天去和那个男同志见面。我很诧异，说我不是正和张恺交往吗？你还说他有自己的公司，我又是公务员，男方有钱有房但是缺少安稳感，女方什么都没有却偏偏是个安分之人。从现实角度看有一拍即合的可能性。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说你没有听过“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你先找到一棵树，不代表你不能浏览其他树再做最后定夺。

我与董行的见面就是在这种背景下酝酿的。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张恺时，心里没有任何震动。但是我一见他，简直是眼冒金星。他不顾满餐厅的人，活泼泼地一下子冲到我面前，说你好你就是丁冬吧我是董行认识你很高兴。他一口气说下来都没有标点符号。吃一顿饭下来，我只说了不到10句话，基本上是他的个人脱口秀。

饭后他又极力邀我看电影。但是电影刚开始，他就在旁边一直做免费旁白解说，我于是问他你既然看过这部电影，那为什么还要跟我来？他说因为刚才你的眼睛在这部电影的海报上停留时间最长。电影院幽暗的氛围里，他的眼神灼灼生辉，眼睛里的内容川流不息。我暗暗叹口气，想告诉他其实我是觉得这张海报上的男女主角造型太丑。

回家路上，张恺打来电话，说明天气温下降，自己要多加件衣服。语气温暖，但不会让你心跳加快。我想了一下，说你也是啊，生意场上应酬这么多，要注意身体。他说谢谢你关心。放下电话后，我稍微发了会呆。我们开始交往以后，每天晚上定时打电话说说一天的生活，固定在周二吃饭看电影，周四在公园散步。两个人的相处几乎没有波澜。就在这时，董行发来短信，我只扫了一眼，大抵是今天的月色很美啊早点休息吧之类。这么弱智的表达，不像他的风格，他大概以为是我的风格。

我没有回复，疲倦地关掉手机。他是与张恺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他没什么不好，就是激情太充沛，眼睛太不安分，我不反感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但是实在无法想像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

我妈很失望，说董行也是公务员，工作稳定时间相对清闲，可以好好照顾你嘛，再说，年轻人热情一点是好事，你哪这么多意见。我瞪着他，你上次说我和张恺不也很合适？我妈不以为然，说张恺是不错，如果他安心跟你在一起的话。可是现实是像他这样事业小成的男人在结婚市场上行情相当看涨，你得好好为自己打算。我想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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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本来是我和张恺的固定约会时间，但是这周我妈却自作主张又帮我约了个人吃饭。我正想怎么跟张恺解释今天要爽约，没想到他先打来电话，声音还是那么温和，说对不起啊，今天晚上临时有客户要应酬，不能和你吃饭，你下班回去早点休息吧。我如释重负，也叮嘱了几句让他少喝酒。

戏剧性的场面就在我和相亲男进入自助餐厅后发生了。我和他去餐台取水果，猛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张恺和一个女人说笑着走过来，他抬头猛地看见我，神色一变，眼角余光也看到了我身边的人，顿时嘴角浮现出一个隐隐的笑容。我们装作不认识然后擦身而过。他身边的女人看他的眼神已经透露了很多信息，但是他的表情却有点敷衍。

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特别是尴尬的遇见后再面对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大龄博士。我努力保持微笑，实在受不了了，就推说家里有事赶快告辞。在门口遇到张恺，他说这么快就和朋友吃完饭了？语气一如往常。我坦然地对上他的眼睛，说是啊，你和客户还有好一阵吧。早点回去，别喝太多酒。

他也坦然回答，我会注意的。你路上小心，我明天打电话约你。说完，他把我送出餐厅。

回了家，我才觉浑身无力，但又忍不住笑。就像大家都已经知道各自的底牌，却仍然继续演戏。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妈，只告诉他和这次的相亲男也不来电。

第二天，张恺约我吃饭，我们都没有提昨天的事，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有的事干吗要寻根问底呢，很多不痛快其实都是人自找的。奇怪的是，我们一下子亲近了许多，仿佛共同分享了一个秘密。之后的进展开始步上正轨，他几乎每天都会抽空跟我见上一面。我亦渐渐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

3

一个周末，我在张恺的家里下厨做饭，他在客厅看电视。正当我刚刚把辣子鸡装好盘时，他拿着我的手机走过来，说你刚才有电话，我帮你挂了。我在围裙上擦擦手，说谢谢哦。我接过电话，一看显示的名字，心里一愣。再一看，居然还有条信息，那个人说，冬冬，我回来了。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念我。让我诧异的不是这条信息的内容，而是这条信息竟然在已读信箱里。我探究地看着张恺，他若无其事地说哦你好像还有条短信，我刚才挂电话的时候按错键了，不知道是不是给你关掉了。

这顿饭我吃得索然无味，张恺倒是赞叹不已。他说没有想到冬冬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我笑笑说是啊，要抓住男人的心不是要先抓住他的胃吗？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深深地看着我，说你想抓住我的心吗？我心里一动，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把话吞了回去，为了掩饰尴尬赶快给他盛了碗汤。他也没有再说话，只大口大口地吃饭用实际行动来肯定我。

我妈看到我回家之后的精神状态不好，很是好奇。我说回来了。我妈顿时无语。我回到房间，打开写字台右边最下面的抽屉，看着里面的那些信和小礼品。那个人是我20岁时遇上，惟一爱过的人。那才是恋爱啊，整个过程有血有泪，充满波折。可是，他最后说他要去别的地方实现梦想，我当时傻乎乎地问难道我不是你的梦想。他笑着说你当然是，可是你已经在这里了，但是我没有得到的东西在远方。

于是，我们在大学毕业时分开，各奔前程。现在，他回来了。我承认，我不是不心动。可是当我看到那些当年的情书，看着那些以前让人心跳的情话，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我现在只穿颜色素净的衣服，只习惯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的生活。我承认我不勇敢，不想平地再起风波，我只想找一个合适的人这么走下去。我回了他一条信息：祝你早日实现你的梦想，但是那已经与我无关了。发送后，我删掉了他的号码，也删掉了一些回忆。

这时我想起张恺，心里是塌实温暖的感觉。我打了个电话给他，我说张恺，我想我已经喜欢上你了。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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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大局已定。我们发展神速，他开始带着我出入各种聚会，大方向别人介绍我是他女朋友。我们开始说一些蛮弱智的情话，越来越像相知多年的情侣。

我妈每天乐得跟什么似的，说哎呀我说你们一拍即合嘛。我顺着她说对啊对啊，我绕了一圈发觉还是他比较适合我。我妈说你这么想就对了，这下更要好好抓住幸福。

终于，在我27岁生日那天，张恺向我求婚，他掏出戒指对我说，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安心，我们彼此找了这么久，才遇到适合自己的人，是多么不容易。我想我们以后的日子应该是绵长绵长的，心里头笃定笃定的。请相信我会给你幸福。我明白这已是他能给我最大限度的承诺，我欣然接受。

婚礼当天，张恺悄悄问我，说昨天下午我去你家怎么不见你。我笑着说几个同学给我过最后一个单身聚会。他说哦。

其实，昨天我去赴一个约会。那个女子20岁出头，具有侵略性的美丽。她红着眼睛说你是丁冬吗，你要跟张恺结婚吗，她说可他要是根本就不爱你呢，你觉得这样的婚姻有意义吗。

我答说我觉得一个男人对女人最大的敬意和诚意就是和她结婚，那么你认为爱一个跟别人结婚的男人有意义吗。

她说你可以拿我的号码去查张恺的手机，我没有说谎。我说以他的个性，已经决定结婚了，一定会删掉类似的号码，他永远不会弄得自己一团糟。她沉默了一会说，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你，因为你身上良家妇女的气质。像他那样随时在勾心斗角的男人，会选择这样的女人过日子。我笑笑说我当然明白。

她于是哭，不说话。我也不开口。坐了一会，她走了。我不知道她是谁，我不想翻检张恺的手机寻找线索，他肯定有些需要删节的记忆，就像我一样。

回家的路上，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通往天堂的路，只要买通了自己，快乐也是如此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