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指”的选择性

时间:2022-10-20 01:04:05

现代符号学的创始人、瑞士著名语言学家索绪尔说:“语言符号连结的不是事物和名称,而是概念和音响形象。后者不是物质的声音,纯粹物理的东西,而是这声音的心理迹象,我们的感觉给我们证明的声音表象。它是属于感觉的,我们有时把它叫做‘物质的’,那只是在这个意义上说的,而且是跟联想的另一个要素,一般更抽象的概念相对立而言的。”“因此语言符号是一个两面的心理实体,……这两个要素是紧密相连而且彼此呼应的。”“我们把概念和音响形象的结合叫做符号,但是在日常使用上,这个术语只指音响形象,例如指词。”索绪尔随后用“所指”与“能指”来表示“概念”与“音响形象”,“符号”则是“所指”与“能指”相互结合的整体。

“能指和所指的联系是任意的,或者,因为我们所说的符号是指能指和所指相联结所产生的整体,我们可以更简单地说:语言符号是任意的。”任意性,据他说,是符号学第一原则:符号的能指(例如语词的一定声变或字形)与所指(词的意义)完全不沾边,它们的联系是任意决定的。

要认识词的性质,不能不追究名称和事物的关系,或者说词的语音形式和词所表示的对象的关系。这个名称和事物的关系问题是哲学史上和语言学史上最古老的有争论的问题之一。

在西方,古希腊哲学已经开始讨论这个“名实”问题,最早的有关著作是柏拉图的对话录《克拉图洛斯》。在这部著作里反映出两派主张。一派以克拉图洛斯为代表主张名称和事物的关系是天然的,每个名称都含有跟事物本身一致的“正确性”。他说:一切存在的东西只有一个正确的,根据其本质产生的名称,不是一些人约定怎样称谓就怎样称谓的。另一派以赫尔摩根为代表主张名称和事物的关系只是习惯的。他说:“我不能相信一个名称的正确性在于别的什么东西而不在于约定俗成。”前一派的口号是所谓“按本质”,后一派的口号是所谓“按规定”,伊壁鸠鲁派和斯多葛派的哲学家都赞成“按本质”,而怀疑论者则坚决主张“按规定”。到了中世纪哲学里,在这个问题上也还有所谓“唯实论”和“唯名论”的对垒。

在中国,先秦诸子(如墨子、荀子、公孙龙子)早就探讨过“名实”问题。荀子说:“名无固宜,约之以命,约定俗成谓之宜,异于约则谓之不宜;名无固实,约之以命,约定俗成谓之实名。”这就是说,名称和事物的关系不是天然的、必然的,而是约定俗成的。《声无哀乐论》里说:“夫言非自然一定之物,五方殊俗,同事异号,举一名以为标实耳。”

据上面所说任意性是符号的第一原则,那么任意性也是符号的普遍原则。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红绿灯是我们最常见的符号之一。“红灯停,绿灯行,黄灯注意看分明”,其中的“红灯”、“绿灯”、“黄灯”各表示一个“能指”,而“停”“行”、“注意看分明”各是与之相应的“所指”。按任意性原则其中的所指与能指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而在能指的选择上则有明显的目的性。选颜色作为能指,是因为人是一种对颜色非常敏感的动物 ,使用这种办法比其他都方便得多。那么为什么非得选“红”、“黄”、“绿”三种颜色,不选其它颜色呢? 如黑色,白色等。这是因为红光的穿透力最强。光线在遇到阻挡的时候也会被反射、散射。其他颜色的光很容易被散射,在雾天里就不容易看见,红光最不容易被散射,即使空气能见度比较低,也容易被看见。从以上看来能指是具有选择性的。确切地说为了更好地表示所指,要选择一个最容易表现出所指的能指。哑语中说“你”的时候,不指说话人自己或他(下转第154页)(上接第118页)人,而是用食指指对方。表示吃东西时就表现出吃的动作,而非是跳舞的动作。这也表现出了能指的选择性。那语言里有没有这种规律可循?汉语中表示圆的东西的词有 “圆、圈、椭、环、球、团”等等……而有意思的是读它们的音时都会圆唇,正如它们的形状一样。还有汉语中“哈欠”这个词,用朝鲜语说是“”(hapoom),日语中说“あくび”(ulgbee)。巧妙的是读三个词时,都把嘴张得大大的,那个样子宛如就像说话人正在打哈欠。而汉语是属于汉藏语系的语言,日语和朝鲜语则属于阿尔泰语系。再看下列例子:

甲:大、长、高、粗、胖

乙:小、矮、低、细、瘦

A:big, long, tall, thick, fat,

B:small, short, low, thin, thin

あ:おおきい/ながい/たかい/ふとい/ふとる

か:ちいさい/みじかい/ひくい/ほそい/やせる

以上是把“大、长、高、粗、胖”和“小、矮、低、细、瘦”按顺序分别用汉语、英语、日语、朝鲜语依次排列的。当我们读出它们的音时不禁会发现汉语和日语中读“大、长、高”等音时开口度远远大于 “小、矮、低”等的音。而在英语中A组的音明显比B组的音短促。在朝鲜语中读组的词时比读组轻巧的多。这是因为朝鲜语中有“阴性元音”和“阳性元音”之分。“大、长、高”等词大部分由阴性元音标记,表示钝重;“小、矮、低”等词大部分都由阳性元音标记,表示轻巧。造成上述结果纯粹是个偶然吗? 从以上例子我们虽然找不出4种语言的共性,但可以看得出各国语言的语音和事物的性质之间有某种联系,而非是给人一种任意的感觉。

据统计人类的语言大约有5000多种,都是靠声音传达的语言。人类为什么不选其他的语言表达形式,而偏偏选用声音做表达材料的语言符号作为交际工具的呢? 这是因为语言符号是用起来最简便,容量最大,效果也最好。声音是每个人都能发出来的,本身没有任何“重量”,便于携带,人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张嘴就能说。

而这些语言的语音大都是气流经过从里到外的过程中产生出的声音。简单地说,说话时会呼气,而不是吸气。再说他们的语言中极少数语音才是靠这种方法来发音,而不是全部的语音。其实,这也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因为,吸气发音远远难于呼气发音。人们选择了呼气发音,而不是吸气。这两种情况又何尝不能看作是能指的选择呢?

设想一下,如果我们能追溯到几万年前的人类原始社会,语言正置于刚产生的阶段。当时的人们,因为还没有完全进化,只能发出一些最简单的音,他们就是用这些简单的音来指称具体事物。这些符号一旦约定俗成定了下来,就不容易改变。后来,人们的发音器官也发达了,就不断地造出一些新词。不过这时指称事物不再是寻找最简单的音来对上号。因为这时人们就已经能发出几十种不同的声音。但是需要强调的是最初他们选择的语音形式是最简单的,而不是刻意编造的一些高级的、复杂的语音。这其中显然带有选择性。

“符号的能指与所指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这句话是正确的。这正像给一个人取名字一样,“”为什么取此名,谁都无法解释。但不能说“符号的能指与所指完全不沾边,它们的联系是任意决定的”。在采用何种形式的能指来代表所指,这里还关系到能指的选择性。为了更好地表示所指,要选择一个最经济的、最容易的能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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