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指挥家

意大利指挥大师托斯卡尼尼以节拍精准、训练严格著称。他是指挥台上的暴君，经常把指挥棒敲得啪啪作响，甚至当场将表现不佳的乐师炒了鱿鱼。在他的训练下，美国NBC交响乐团短时间内声名鹊起。

1954年，柏林爱乐乐团投票推举新的音乐总监。因为暴躁的脾气和超长时间的反复排练习惯，曾在二战期间接替富特·文格勒的罗马尼亚人切利·比达被乐团否决。同样的事情还出现在2005年的米兰斯卡拉歌剧院，音乐家们投票罢免了指挥大师里卡乐多·穆蒂。穆蒂也擅长专制。音乐家们说，大师，我们钦佩您的才华，可是我们不想只成为您演奏的乐器。

在知识经济环境下，如何面对专业技术团队的成员，成为领导者面临的挑战。优秀交响乐团的乐师都是独具专业技能的人才，乐队指挥要处理和驾驭这样的团队，更需要卓越的组织和协调才能，因此，指挥如何打造卓越的交响乐团，其管理经验对商业组织同样具有普遍的示范意义。人们常说，没有糟糕的乐队，只有糟糕的指挥。因为命令加控制的专制领导风格，会使乐团充分地依靠指挥对音乐作品的个人理解，这是短期内成就一个乐团的最有效办法。可是，单向沟通毕竟难以让乐师充分表达自己对音乐的理解，更谈不上在音乐演奏过程中充分的互动和发挥。对乐师艺术创造力的压制，使得这类乐团在大师离开后，往往毫无悬念地走入低谷。

富特·文格勒是德国学者型指挥家，与托斯卡尼尼同是二十世纪初指挥界泰斗，但风格与托斯卡尼尼完全不同。他喜欢乐手的主动参与，他要挖掘乐师的直觉，要乐队像室内乐一样倾听和协助演奏。对熟悉他指挥风格的乐队，在他很少的指点下，乐队就能发现和理解大师发自内心的意图和情感。他很少去纠正，更不会斥责乐师。在流动的旋律中，乐师能够充分思考和准备。他是通晓人际关系的指挥家，把乐师看作同事，而非雇员。他希望每个人都能发挥自己的灵感和想象，这样乐队才不会是一潭死水。以他为代表的德奥学派指挥家大多蔑视专制的指挥方式。他们相信，通过同乐师交流来建立彼此的信任和理解，才是最有效的领导方式。

在这类指挥家看来，一个乐队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创造一个基于信任和尊重的氛围，将“要你去做”被动态度，变成“让我们大家一起做”的积极参与。波士顿爱乐乐团总监本杰明·赞德总结他长期同乐团合作的体会时说，如果你管理的人员充满热情和归属感，他们就能给你提供有价值的信息，并帮助你成为领导者。赞德相信，优秀的领导从不怀疑团队人员的能力。他把一个乐队比喻为一个完整的商业组织。弦乐、木管、钢管和打击乐声部就像组织中的职能部门，每个声部的首席就像是部门经理。指挥把乐谱当作工作计划来执行。指挥家从不演奏任何乐器，但指挥家用他的影响力，使所有乐师更加出色，乐团也因此趋向完美。

本栏责编／侯永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