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电影美学之特色

时间:2022-10-01 01:01:41

《巴黎圣母院》电影美学之特色

[摘 要] 法国导演让·德拉努阿导演的电影《巴黎圣母院》,改编自19世纪法国作家雨果的同名长篇小说。它在忠实于原著的基础上,以不同于文学语言的形式即电影语汇——画面直观地阐释了小说表达的爱、美、正义、自由以及崇高的主题。它尤其将作家雨果的浪漫主义诗学宣言,一种艺术创作的美学原则或理念:高度重视“丑”的价值、悲喜剧的互衬形式运用得恰到好处。它对传统古典主义美学的颠覆是空前的。

[关键词] 电影《巴黎圣母院》;美丑对比;悲喜互衬

电影《巴黎圣母院》是根据19世纪法国作家雨果的长篇小说改编的。雨果的这部小说被誉为浪漫主义代表作。电影改编基本尊重了原著。小说对女主人公艾丝美拉达舞蹈有一段富于“韵味”的描写,“……她两只结实的圆胳膊把一面巴斯克小鼓举在她那小巧玲珑的头顶,她伴随着鼓声这样跳舞着,窈窕、纤细,活泼得像一只黄蜂,她那毫无皱褶的金色小背心,她转动时鼓胀起来的带小斑点的裙衣,她那偶尔从裙里露出来的一双漂亮的腿,她乌黑的头发,她亮晶晶的眼睛,真的,她真是一位神奇的妙人儿。”[1]在电影中转化成直观的视觉形象。影片有长达近5分钟的女主角身穿红裙的独舞,与圣母院围观的土灰布衣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那红色的衣裙意味着热情与奔放,个性的阳光与开朗,对生活充满着爱以及对美的极度渴望。编导者的意图十分明显,运用电影独特语汇“画面”,通过形体、色彩、音乐、背景等衬托出艾丝美拉达这一性感窈窕的形体之美(以此抗拒宗教对肉体的蔑视)。影片刻画了一个善良有同情心,恪守贞洁,真诚而单纯无知的寓真、善、美于一体的,既现实又理想化的女性形象。由于她的“诱惑”,唤醒了圣母院副主教克洛德那被知识禁锢了的“欲望”。邪恶最终占据了他的灵魂。他暗中刺杀了与艾丝美拉达约会的法比队长。宗教法庭荒唐定罪于少女,并将她送上了绞架。她的死是整个剧情悲剧高潮。尽管真善美的理想被现实强大势力所摧毁,这理想之光已照亮人们的心灵,使之清晰地认识到现实的残酷与冷漠。剧情围绕着艾丝美拉达的几位男性形象的刻画,使作家的美学比照原则得以充分显现。

《〈克伦威尔〉序言》被视为雨果浪漫主义创作的宣言。《克伦威尔》是一部戏剧,其《序言》是作者为该剧写的序。作家首次向世人宣告,文艺作品创作的美学原则,要突破传统古典主义的单一性,或仅仅描写美的,正面的,悲剧的,崇高的东西。雨果指出,近代古典文艺形成的典型美“在开始的时候是光彩夺目的,但就像一切已经秩序化的事物所常有的情形一样,到后来就变成虚伪、浅薄、陈腐了”[2]127。雨果将它归之于近代宗教(基督教)精神的二元对立:尘世与天国、灵与肉的对立。他认为,这与古代神话中的人性与神性的兼容正相反。因此,雨果预言:一种新的宗教在萌生,它是“神圣的因而也是人道的,……官能背后,还有灵魂,生命背后,还有永恒……”[2]128在这种新的宗教观念下,一种新的诗学在萌生。这种诗学对自然的考察不是以二元对立的眼光,它不会对古典主义所谓典型美无关的一切从艺术中抛弃掉。它会在读者面前展示自然的真实:“她会感到万物之中并非都是合乎人情的美,她会发觉,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着优美,丑怪藏在崇高的背后,美与恶并存,光明与黑暗相共。……它将开始像自然一样动作,在自己的作品里,把阴影掺入光明,把滑稽丑怪结合崇高优美而又不使它们相混,换而言之,就是把肉体赋予灵魂、把兽性赋予灵智;因为宗教的出发点也总是诗的出发点。两者相互关联。”[2]130

在《巴黎圣母院》这部作品里,作家针对人物自身的二元对立的性格,不是分割开来,单纯表现一面,而剔除另一面,而是作为一个整体,人性中不可分割的整体相互对立的存在着。它呈现给读者的不单是美丑的外表,还有善恶的性灵。所以展示在读者面前的是真实、完整的人性。

下面我们就根据《巴黎圣母院》这部电影来探讨雨果这一美学原则的形象化诠释。

高度重视“丑”的价值

雨果在《巴黎圣母院》这部小说中,不惜大量的笔墨描绘巴黎圣母院这座古老的建筑,女主人公艾丝美拉达及她的母亲是情节重要组成部分。电影将小说情节大大简化了,将主要笔墨放在巴黎的乞丐帮国之中。这些靠乞讨为生的人丑陋、畸形、肮脏、粗野,衣衫褴褛,因饥饿面露凶光,但他们并不低贱、卑微,在生命的意义上,这是一群人,值得尊重与敬畏的人。艾丝美拉达尽管野性十足,却恪守自己作为少女的贞洁。她同情诗人格兰古瓦的遭遇,愿意舍身救他的性命,但她不爱他,只做名誉上的夫妻。敲钟人卡西莫多面貌奇丑无比,自从被少女的善举打动之后,明白了做一个人的意义,善与恶的意义。他找到了自我的尊严与价值,在拯救艾丝美拉达的过程中,他让这种尊严变得更加崇高与伟大。电影在表现乞丐国王乞讨时惟一一句台词:“行行好!”在肮脏的外表下是坚毅的神情,完全消除了我们对乞讨者卑贱的印象。作家雨果在作品的开头,更是将这样一群没有教养的街头流浪人过上了盛大的节日——愚人节。具有反讽意味的是,其背景恰是在巴黎圣母院这一神圣的殿堂前。人们尽情欢乐,一切往日的崇高庄严都可以践踏脚下,往日的卑躬屈膝,在这一天都可以扬眉吐气。每个人都是国王。人们可以遴选出自己的国王——愚人王。当选者正是圣母院的敲钟人卡西莫多。在这个盛大的节日里,乞丐们品尝到了尊严的滋味。

在雨果看来,古典主义诗学家们竭力掩饰的这些“丑”的东西,实际上,在艺术创作中具有强烈的美学效果。它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照作用。“滑稽丑怪的作用,作为崇高优美的配角和对照,要算是大自然给予艺术的最丰富的源泉。……崇高与崇高很难产生对照,人们需要任何东西都要有所变化,以便能够休息一下,甚至对美也是如此。相反,滑稽丑怪却似乎是一段更新鲜更敏锐的感受朝着美而上升。”[2]在中世纪意大利大诗人但丁的《神曲》中,如果不是那可怕的地狱中丑怪描写,贝亚特里奇带领诗人所游历的天堂也许会黯然失色!二是真实作用。重视丑的价值意味着重视真的价值。美只是艺术的一种典型,它所表现的是人有限的部分;丑则暴露出真实的人性,它不完满,但真实存在。作品中的艾丝美拉达是作家塑造出的一个“优美”的形象,也赋予她人性固有的缺陷。她单纯、善良、美丽,但无知、虚荣而又充满了野性与不驯服。作者在这个人物身上,固有理想化的表达,但却立足在现实的土壤上,展现一个理想与现实结合的真实的女性形象。它既符合艺术法则也符合自然法则,是二者高度结合!作家在巴黎圣母院副主教克洛德的人物形象上,一改主教身份的庄严、神秘以及对信仰的坚执、对基督道德的恪守,着重写他内心灵与肉的冲突,知性与欲望的博弈。欲望最终摧毁了崇高,邪恶泯灭了良知!滑稽丑怪撕破了伪善的面具!这个形象告诉我们:人类的理性并非都是智慧之光,其内心欲望的海洋一旦被冲垮堤岸,便会走上毁灭的道路!浪漫主义回归真实原则,注重表现特征化、个性化、色彩鲜明的形象。这个真实不是自然真实,是艺术真实。是对自然的提升。

悲喜剧的互衬形式

以喜剧的形式来写悲剧。《巴黎圣母院》一改以往古典主义创作原则,仅仅写悲剧与崇高。而是将喜剧融入悲剧之中,悲喜混合,以喜衬悲,以悲写喜。人生本身就是一出悲喜剧,有悲亦有喜。

法国古典主义戏剧作家高乃依视悲剧为高雅的题材。这一体裁要“能够引起强烈的,并表现出心灵中的冲动(情感)与天职的法则或良知(理性)的要求形成对立的题材”[3]。其人物行为描写体现出诗性的崇高与悲壮,在于人物身上体现出的法则与良知对的抑制。主人公某些高尚的德行或责任以使其在灾难面前产生令人震撼的美学效果。雨果的悲剧恰恰相反。作家张扬感性生命,宣泄生命的激情。悲剧之崇高感的产生,不是理性(天职与良知)对情感的胜利,而是爱、美、正义与永恒的信仰情感对“理性”的胜利。

《巴黎圣母院》是一部悲剧题材。喜剧情节的加入并未消解悲剧感染力,相反,恰恰造成了悲剧震撼人心的效果。影片的开头与结尾的情节是互含的。人们在庄严的圣母院广场前面狂欢。女主角艾丝美拉达曼妙的舞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将这场盛大的欢宴停止在如“日神”般静静的美的观照中。人们大声喊叫着遴选自己心中的“国王”——一个十足的丑八怪。在庄严的乐曲声中,人们抬着“国王”行进在夜色的巴黎大街小巷,兴奋点在此刻达到了高潮。如同“酒神”的狂欢,宣泄了久被压抑的激情与生命力!影片这一情节的安排别具匠心!其中暗含着“狂欢节”表达的主题,追求美、自由、幸福、平等以及人格的尊严!但圣母院阴暗的背景及灰色的格调,都让观众感到这种欢愉的压抑。两个男人副主教克洛德与宫廷侍卫队长法比的出场,为悲剧的生成埋下了伏笔。影片的结尾,这群追求尊严、公正、勇敢的人们,无辜地惨死在圣母院广场上。美丽的女主人被无辜地送上绞架。卡西莫多甘愿殉葬在艾丝美拉达的身旁,这种悲剧结局的震撼效果,如果没有喜剧的渲染是不可能的。二是滑稽丑怪对崇高、庄严的消解。愚人节狂欢是一场滑稽剧。作家将这场滑稽剧置于巴黎圣母院前的广场上展开,自有它的用意:高耸威严的圣母院目睹了这群癫狂的人们。作家将神性与人性在这一场面中调和起来,它对宗教的“灵魂”至上的消解是显然的。影片正是彰显这种生命的恣肆来反衬宗教理性对人性的压抑与戕害!

这种滑稽喜剧作为崇高优美的衬托或消解同样表现在两个王国的审判中。诗人格兰古瓦误入乞丐国。乞丐国王对其行为的审判,在观众看来是滑稽的、喜剧的。诗人的那种懦弱、胆怯以及卑微,文人的丑的形象表露无遗。乞丐国审判者,虽野蛮、粗鄙、浑浊不堪,但其直率、果断以及公正被作家刻画得淋漓尽致。相反,宗教法庭对艾丝美拉达审判上演的是另一场滑稽的闹剧,凶手克洛德以“魔鬼学”为借口,顺理成章地为自己解脱。法官们貌似强悍的威严与公正的外表下透露出的是虚伪而懦弱的灵魂。在这里,作家对宗教的“伪崇高”的讽刺是不言而喻的。

《巴黎圣母院》中悲喜互衬的作用还体现在人物间的衬托对比及情感细腻表达上。比如,卡西莫多因劫持少女受到鞭刑,烈日下口渴难耐,与周围人的嘲笑、讥讽甚至戏谑、等滑稽丑怪相比,出现在卡西莫多面前的艾丝美拉达如同圣母一样,抚慰了他那受伤的孤独的灵魂,唤起了他的人性深处的良知和对美的期盼。电影在此处有一个特写镜头,以仰视的视角将艾丝美拉达身躯衬托得无比高大,堪比神圣的圣母。电影中还有一组镜头,就是当卡西莫多将艾丝美拉达劫持到圣母院避难后,在整个灰暗背景中,艾丝美拉达仍在思念着宫廷侍卫队长法比。卡西莫多为了让少女开心,用一个绳索做牵引,整个身躯在圣母院半空中荡来荡去,寻觅那不起眼的小花儿,送给艾丝美拉达。这个场景悲喜交集,悲中有喜,带给观众少有的温馨感觉与爱的暖意。卡西莫多对艾丝美拉达的爱,通过这些细微的举动,起到了震撼人心的效果!为剧情的结尾两人同葬一穴的壮举做了很好的铺垫。

总之,电影《巴黎圣母院》很好地诠释了法国作家雨果在《〈克伦威尔〉序》中表明的审美原则,具有很高的艺术审美价值,不愧为世界电影史中的经典之作。

[参考文献]

[1] [法]雨果.巴黎圣母院[M].陈敬容,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67.

[2] 伍蠡甫,胡经之,主编.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中卷)[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6.

[3] 朱立元,主编.西方美学范畴史(第三卷)[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6:149.

[作者简介] 张仁香(1961— ),女,辽宁凤城人,文艺学博士,肇庆学院文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文艺美学、比较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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