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绍基临《张迁碑》赏析

时间:2022-10-04 01:11:30

何绍基(1799—1873),字子贞,号东洲、蝯叟,别号东洲居士。湖南道州(今道县)人,道光十六年进士。晚清诗人、书画家,通经史,精小学、金石碑版,以书法著称于世。何氏是一位十分勤奋的书法家,凡其所见汉碑,皆用心临写若干通,不求形似,全出己意,至今存临本仍然不少。其学书早年由颜真卿、欧阳通入手,上追秦汉篆隶;中年潜心北碑。何绍基描述其学书历程说,“余学书四十余年,溯源篆分。楷法则由北朝求篆分入真楷之绪”进而“草、篆、分、行熔为一炉,神龙变化,不可测已”。其用异于常人的回腕法写出了自家风貌,尤善草书。

《张迁碑》为汉末名碑,篆额题《汉故穀城长荡阴令张君表颂》,亦称《张迁表颂》。东汉灵帝中平三年(186年)二月立于今山东东平,于明代出土,现存山东泰安岱庙。碑高270厘米,宽115厘米。碑阳15行,满行42字;碑阴三列,刻立碑官吏41人衔名及出资钱数,上二列19行,下列3行,总计323字。最早记载该碑的是明代都穆的《金薤琳琅》。清初顾炎武《金石文字记》曾疑其为后人摹刻。《张迁碑》的最早拓本是明拓本,8行“东里润色”四字完好,现藏故宫博物院。清初拓本,首行“焕”字不损。此外,还有影印本(图1)和翻刻本。《张迁碑》自出土以来,为历代金石、书法家所推崇。明代王世贞认为《张迁碑》“其书不能工,而典雅饶古趣,终非永嘉以后可及也”(《艺苑卮言》)。清代孙承泽认为《张迁碑》书法“方整古雅,汉室中不多见者”(《庚子消夏记》)。清代著名书法家何绍基曾用心临习《张迁碑》一百多遍,形成了自家风貌(图2)。

《张迁碑》书风朴茂,字体大量渗入篆体结构,字形外方内圆、基本呈扁方形,字体重心降低,方整中多变化、朴厚中见媚劲,用笔棱角分明,具有齐、直、方、平的特点,似汉印之缪篆。何绍基晚年涉猎临习隶书,采用坡的“八面受敌”读书方法去临写《张迁碑》等汉碑,将数年的书写功力、书写经验贯注其中,“每一临碑,多至若干通,或取其神,或取其韵,或取其度,或取用势,或取行气,或取其结构布局,当其有所取,则临写之,精神专注于某一端”(马宗霍《书林藻鉴》),致使其所临书无一通与原碑全似,名曰临习,实为创作。

何绍基所临《张迁碑》既不失其精神而又能自成面目,用墨浓湿丰腴,线条雍容,气息淳古。具体说来,何氏临写的《张迁碑》有以下艺术特点:

(1)何绍基临写的《张迁碑》摒弃了世俗隶书中装饰华美的成分,重其神韵,全力以己意为之,一反汉隶方扁横势的旧习,以纵势为主,布局疏朗开阔,气脉贯通。如“对于啬夫”四字。

(2)何氏临写《张迁碑》运笔浑圆,婉和韵雅,古拙朴厚,具有浓厚的金石味。起笔回锋藏头,致使多处出现涨墨现象。改原碑中“左低右高” 的横画为“左高右低”,如“有”“在”等字;且所临写的“口”字的横折笔画,几乎都是在横画结束时再另提笔藏锋行笔,竖画高出横画些许,如“里”“昆”“用”、“高”等字。

(3)何氏结字大胆随意,几乎字字不平稳,但整体和谐统一,并把行草书的笔意渗入到他的隶书中去,笔毫铺开,行笔速度较慢,运笔迟涩,欲行还止,并不时加入颤笔的动作,如“年”“功”等字,从中可以感受到他的这种行草书的笔意,充分体现了何氏在书法学习上融会贯通的本领。

何绍基的隶书临作,既有深厚的汉碑功底,又形成了自己既超逸多姿又有个性意趣的新风貌,具有一定的时代风范。何绍基在隶书上所取得的成就,对隶书的发展产生了巨大作用和深远影响,在清代隶书书法史上无疑占有重要地位,很多书家都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梁启超“酷爱其八分,叟盖善以草势作分书也”(《饮冰室合集》)。沙孟海先生对何绍基的隶书甚为佩服,说:“何绍基各体书,隶书第一,真书还在其次。真书病在写得太熟(应酬太多,亦其一因),太熟了,无意中平入通俗的成分进去,同时把那仅有的古意慢慢地消失了。他的隶字,还不至于熟,因为他比较少应酬的缘故。他的隶字的好处,在有一缕真气,用笔极空灵,极洒脱,看过去很潦草,其实他并不肯丝毫苟且的。至于他的大气盘旋处,更非常人所能望其项背。他生平遍写各体隶碑,对于《张迁》的功夫最深。他的境界,虽没有像伊秉绶的高,但比桂馥来得生动,比金农来得实在,在隶家中,不能不让他占一席位次。”(《沙孟海论艺·近三百年的书学》)谭泽闿评论何绍基的隶书,认为“六朝而后言八分,无能过者”, 马宗霍称何氏“于分书博览兼姿,自得之勤,并世无偶,……昧者遂谓蝯叟以己法临古,不知蝯叟欲先分之以究其极,然后合之以会其归也,且必如此而后能入乎古,亦必如此之后能出乎古,能入能出,斯能力宗开派”,并认为有清一代人,“真能集分之成者,要惟何蝯叟”。

在清代所有隶书书家中,何绍基确实可以说是最具广度和深度的,他非常典型地体现了清代书家在艺术上大力开拓的精神,从这个意义上说其“无能过者”,是完全立得住脚的。何绍基这种各个突破的学习书法方法,对于我们今天师法古人仍不无意义。《张迁碑》是汉碑中的名品,它的用笔、结体的变化,给后世的隶书创作提供了广阔的空间。我们学习何绍基临习此碑方法,对其用笔与结体的变化规律加以认真领悟,必将会有“一日有一日之境界”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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