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合之众的呐喊

我知道，我必须在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超负荷工作。所以这样做，一是为支付昂贵的机票钱，二是在五六月充分享受假期。我不会买任何一支NBA球队的常规赛季票，但季后赛是例外。只有那时，你才会真正领略到主场优势和球迷呐喊的力量。

1．我一直对NBA现场的噪音分贝这回事心存敬意。奥克兰人不需任何道具，就能制造出至少超过110分贝的音量，这是正常人的耳膜难以承受的。而且勇士队球迷如此投入，感觉随时他们都能从电视屏幕上蹦出来，和你一起狂欢。小牛队今年季后赛三次在这里倒下，是不奇怪的。我想，这绝对和甲骨文球馆拥有难以计数的老式球迷有关。但在过去十年里，我遗憾地看到很多城市的主场球迷，必须要靠牛铃：噪音棒、手动报警器和大巴掌来给现场造势，虽然在萨克拉门托的阿尔科球馆，他们曾创下122分贝的最喧哗职业篮球赛吉尼斯世界纪录，可他们的情感至少不够纯粹。有时你即使置身一片白色或红色的海洋里，或者堵住耳朵，也未必真正在意那些冲击。更有甚者，你还记得2002年季后赛国王和小牛队上演的牛铃大战吗?从那时开始，我就开始对达拉斯牛仔万众一心的气势失去兴趣。他们会在客场买下整一面的看台，为自己的球队加油助威，但毕竟少了一点个性的东西。另外，我拒绝某只球队承认多年无缘季后赛，便会激发一座城市球迷的热度。看看多伦多球迷的表现吧，他们在季后赛第一场身着整齐划一的红色球衣，为主队呐喊助威。但显然他们的季后赛经验并不够，忘记了主队要穿浅色球衣，客队新泽西穿的才是红色球衣，表锚情了。

总有朋友建议我说，去芝加哥吧，只需要两小时的空中旅行，你就能看到那里球迷们的伟大表演。对此，我并不认可。诚然，芝加哥球迷的忠诚令我心醉，即使在乔丹退役后长达八年的黑暗岁月里，包括前四次盲目的重建，他们都始终不离不弃地支持着公牛，并保持全联盟最高的现场上座率，这在其他城市是难以想像的。但在我的记忆里，自从前公牛队播音员瑞・克雷退休后，芝加哥球迷的呐喊声就减色不少，也使得活塞队能在季后赛两次攻陷芝加哥。其实，我在休斯敦也有类似感受。那里的球迷同样忠诚，但他们的呐喊明显含蓄而不张扬，这让他们的主队很少感受到足够的支持。看看火箭队今年的头三个主场，都是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硬拼下来的，却最终在第七战中崩盘。当然在圣安东尼奥，你可以对此不必介怀。马刺队球迷就和他们的总冠军成员一样见多识广，他们很少发出吵闹的噪音，更多时反而是死一般的寂静，就像整座AT&T中心都倒吸一口凉气，除非是晋级，他们的音调才能拔高一度。因此邓肯更习惯于在客场作战，他觉得那里令人抓狂的吵闹，反而能激发他的潜能。

2．近年来，我一直都是对大卫-斯特恩抱有疑惑的。不可否认，他屡屡出台的强势改革的确有很多个人意志在里面。但大概只有一次，让我真正感受到他的无奈。2005年，他曾有意在球场内禁止播放那些激动人心、烘托球场气氛的音乐。其实不只是他，包括小牛队老板库班在内，都发现球迷们更喜欢自己制造噪音。遗憾的是，由于各队抵触情绪太大，这项细则最终未能实施。大家都觉得“防守，防守”的呐喊，是由全场球迷的原音呈现，一定会比机器播放的效果棒得多。不只如此，很多背景音乐都太老土了。“Y'all ready for this”?对不起，你在圣安东尼奥，大概都有听觉疲劳了吧。其实不只是音乐，曾有很多球迷告诉我，他们不喜欢大屏幕，或者根本就不需要那个。这就好像你在一家餐厅里吃饭，如果显眼的位置摆着一台电视，而且正巧播着你爱看的节目，你的注意力一定会分散，谈资也会大减。好像不止一次，在迈阿密、新泽西或者是凤凰城我曾亲眼看到主场大屏幕，在主队大举快攻时，反而不合时宜地播放一些经典回放。这种资料片，什么时候放都可以，如果你想看，花上十几美元买回碟片，尽可以在家看个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选在这时候放――结果是让球迷刚刚燃起的热情迅速降温。

有很多时候我发现，NBA似乎是过分强调了球迷参与的娱乐性。是不是可以为了一份“恰鲁巴”，观众就手舞足蹈、歇斯底里地呐喊呢?要知道，看一场比赛的门票，可不止这个数。但有些地方，是不需要这些勾当的。比如说在底特律和费城，那里的球迷都很闹，有时甚至是毫无秩序，但你必须向他们的创意致敬。还有一些城市，说实话，在这方面做得的确是有些过了。近年来，由于凯尔特人队屡屡无缘季后赛，因此我去波士顿现场看球的机会就少了一些。但在他们那些光辉岁月里，球迷们的激情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1986年总决赛第六场，当时凯尔特人队力克拥有“双塔”的火箭。比赛临近结束，仗着球迷们山呼海啸般的助威声，凯尔特人队领先20多分大局已定。疯狂的波士顿球迷一路狂呼着提前涌进体育场。但当时还是联盟新兵的克莱格・埃洛，就是1989年季后赛首轮成全乔丹对骑士致命一击的那个倒霉蛋，不肯轻易服输，他打算来个扣篮，但几个波士顿球迷，在他身前奇怪地瞪着他，三秒钟后，埃洛成为NBA史上惟一在球迷头上跃起扣篮的球员。其实，我一直不太理解波士顿球迷为何特别喜欢在比赛开始前开怀畅饮。如果比赛晚上七点半开始，这些球迷通常七点就来了，然后就开始抓紧时间大口灌酒。等到喝得差不多了，他们的疯狂演出也就开始了。和其他城市不同的是，波士顿球迷并不喜欢仪仗队似的整齐呐喊，他们根本不屑于此，反而是刺耳的谩骂声不绝于耳，这让波士顿的主场，无论是今天的舰队中心，还是从前的花园球馆，都成为联盟中公认的“地狱客场”。

3．球迷们的呐喊，足以改变比赛的进程吗?很多时候看起来的确如此。今年季后赛，爵士队主帅杰里斯隆，曾不止一次地抱怨，认为球迷的吵闹声甚至干扰到他为球队布置战术；如不是杰克逊、戴维斯和理查德森和小牛队球迷发生争执被罚下，达拉斯人甚至坚持不到第六场；马刺队球迷对小斯塔德迈尔不间断地“肮脏，肮脏”的干扰，直接促成了关键第四场“小霸王”冲动地进场拉偏架而被罚下。同样，我们在菲尼克斯和奥克兰，看到纳什的13号鼻贴和拜伦戴维斯的大胡子造型，显然让球迷们的呐喊更具煽动性。但这些是不多见的，我怀念斯普瑞维尔曾说过的话：“NBA应该规定一场比赛至少可以揍一个球迷。”当时“狂人”还在金州打球，说明在那个时代，球迷们对比赛的干扰程度，已经相当明显。比如说，波士顿球迷鼓噪的力量，曾至少决定了六个系列赛的结果(81年对76人，84年对湖人，87年对雄鹿，87年对活塞，88年对鹰和91年对步行者)，令他们多赢了20到25场比赛。当年华盛顿的头号“闹场人”斐克尔，曾深深激怒乔丹，飞人甚至把球砸了过去；步行者队球员气得向他泼水；爵士队昔日性情随和的老教练莱登，更是绕过球员席和他对骂。至少三年前，我还有幸亲眼目睹湖人队“超级粉丝”杰克・尼科尔森的风采。他的位置永远靠近客队替补席，票价高达2300美元。2004年西区决赛，他曾把森林狼队主帅桑德斯搞得心烦意乱，并和老帅莫塔在赛场上公开对骂。当然，尼科尔森最得意的杰作，莫过于他成为湖人队摧毁“波士顿王朝”历史的一部分。他曾当着波士顿球迷当众脱裤子，那时凯尔特人球迷T恤上印着“杰克滚回去”的标语。至于斯派克李，他对雷吉・米勒的人身攻击，反而促成了“米勒时刻”，也说明球迷呐喊对比赛的影响力，内容绝不简单。所以我每每听说有球队准备建新球馆，心里都不由得泛起一丝凉意。那些对场地中央产生极度压迫感的老式球场，能拉近球迷和和球员之间的距离，因此尽管纽约球迷向来以苛刻、容易反水著称，但他们对比赛的投入，永远是没有球队都市无可比拟的。

NBA球迷，他们绝不是乌合之众。他们的叫喊，也绝对是赛场上一道不灭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