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核试与东北亚安全的中国视角

朝鲜进行新的核试验，不仅加深了朝核问题业已长期存在的外交僵局、增加了东北亚核扩散的新风险、使得朝鲜半岛再度陷入紧张局势，而倍显脆弱的东亚地区安全秩序，更是由于朝鲜的“核冒险”而雪上加霜。

2013年2月12日的核试验再度让朝鲜半岛局势陷入了危机。中国外交部部长杨洁篪当日紧急召集朝鲜驻中国大使，代表中国政府当面对朝鲜进行第三次核试验表示坚决反对，并对朝鲜这一破坏东亚地区稳定与和平的行动表达了强烈不满。中国外交部朝核问题六方会谈首席谈判代表武大伟也公开表示，中国反对朝鲜进行核试验“反对到最后一分钟”。然而，朝鲜不顾国际社会的一致反对、依然我行我素地进行新的核试验，不仅加深了朝核问题业已长期存在的外交僵局、增加了东北亚核扩散的新风险、使得朝鲜半岛再度陷入紧张局势，因领土争议问题已经倍显脆弱的东亚地区安全秩序，更是由于朝鲜的“核冒险”而雪上加霜。未来朝鲜的内外政策究竟何去何从，已经成为东北亚区域安全中最不确定的因素之一。

第三次核试验是朝核问题的“范式改变”

中国作为东北亚地区的重要成员，坚定不移地反对朝鲜发展和拥有核武器。主办旨在实现朝核问题外交和政治解决的六方会谈，是中国对实现半岛无核化进程的重大贡献。2005年9月，会谈说服朝鲜与其他各方共同签署了《共同声明》，朝鲜承诺放弃核武器以换取国际社会逐步取消制裁、对朝援助和实现关系正常化。

朝鲜2013年2月12日的第三次核试验，既违背了其承诺的《六方会谈共同声明》，对于长期致力于中朝友谊、呕心沥血希望实现朝核问题政治与外交解决的中国来说，是极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朝鲜进行此次核试验的所谓理由是根本站不住脚的。因为朝鲜2012年12月13日发射卫星，2013年1月23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了制裁朝鲜的2087号决议。发射卫星并非朝鲜正当的“权利”，联合国安理会分别于2006年和2009年通过禁止朝鲜卫星和远程导弹试验的1718号和1874决议。在这样的背景下，平壤坚持要通过核试验和长程导弹试验来回应国际社会要求朝鲜弃核和停止发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正义呼声，表明政府为了政权的稳定和权力继承的合法性，不惜通过所谓核试验强化其“有核武器国家”的实际地位，更是想通过核试验来迫使国际社会接受平壤是“核武器国家”的现实。

防止包括核武器和远程导弹在内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也是后冷战时代全球安全的基石。平壤处心积虑想要获得“合法的”核武器国家地位，无非是为了其政权的生存和延续。作为今天世界上最封闭和最孤立的国家，朝鲜家族世袭制的政权模式、好战并常常情绪化的对外政策言行，以及国内经济发展长期处于的艰难境地构成了一个难以化解的“恶性循环”。平壤的“核企图”说到底就是为了维护政权不受更替影响、向国内民众夸耀领袖能力和对外平衡与韩国巨大的常规军力差距的工具。2012年4月，政权修改宪法，正式在宪法中突出“朝鲜是有核武器国家”。在朝鲜的国内宣传中，核武器也被奉为是前领导人的三大遗产之一。这一切迹象表明，时代的朝鲜已经开始公开放弃弃核的承诺和念头，转而不惜为了强迫国际社会接受朝鲜“核大国”的地位而公开采取对抗性政策。朝鲜进行第三次核试验的同时，明确宣布不再参加六方会谈，拒绝就朝鲜弃核问题展开双边或者多边谈判。政权看来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既定目标。这些做法和想法不仅危险，也不可能给朝鲜带来任何实际的利益。

朝核问题上的“中国作用”

许多媒体在朝鲜第三次核试验之后指责中国无法有效影响朝鲜，或者中国与朝鲜的正常化关系“鼓励”了朝鲜的“核冒险”，这样的看法有失公允。2002年10月第二次朝核危机爆发以来，中国一直是朝核问题“劝和”、“促谈”最积极的力量，中国也希望给予朝鲜时间和机会鼓励其学习“中国模式”进行改革开放。特别是2011年12月底朝鲜因为前领导人的突然去世开始新的权力交替进程之后，北京一方面积极“劝谈”，劝美国和韩国与朝鲜接触和对话，另一方面也曾警告相关国家不要对朝鲜的权力过渡采取对抗和破坏性的政策。2012年美国和朝鲜签署的“229协议”，凝聚了中国的心血。中国一直在坚持不懈地试图推动美朝对话和接触。2012年4月12日朝鲜的卫星发射断送了“229协议”。2012年4月16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谴责朝鲜的主席声明，中国投了赞成票，也借此表达了对朝鲜出尔反尔举动的严重不满。

后时代北京的朝鲜政策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愿意积极鼓励和配合朝鲜的国内经济建设政策，支持所提出的“子弹和大米同等重要”的新口号，努力推动朝鲜走中国式的改革和开放道路。为此，中国大力增强了对朝援助框架内的政府“智力援助”项目，由中国政府出资，在长春、大连、沈阳和丹东建立专门培训朝鲜官员的基地。中国企业界对于“走进朝鲜”开始表现出兴趣。二是将积极推动朝鲜与韩美之间的接触和对话，将实现半岛无核化的外交重点从主持六方会谈，转向为美朝和美韩对话、接触提供便利和帮助。与此同时，中国将继续努力说服和影响朝鲜不要进行包括核试验在内的挑衅行动。将中国政府与朝鲜的政治和经济合作与“不挑衅”政策挂钩，这是中国可以影响朝鲜的重要筹码。三是关注美日韩同盟框架内的对朝政策协调动向，力求避免美日韩等国采取有可能实质性破坏朝鲜权力过渡进程稳定、恶化朝鲜内部局势的行动。

2013年2月12日朝鲜挑衅国际社会再度进行核试验，反映了“朝核问题”与“朝鲜问题”不可分离的基本性质。没有朝鲜政权的国内体制改革，走出长期依靠“主体思想”和“先军政治”的沉疴，没有朝鲜打破孤立和封闭积极与国际社会妥协寻找国家发展的新道路，“朝核问题”总是难以有所突破。如何推动朝鲜变革，这不是中国一个国家可以实现的。朝鲜第三次核试验之后半岛危机深化的新现实，呼唤中、美、日、韩、俄等东北亚的主要国家，思考和采取一项更加具有合作和协调作用的对朝政策。对朝鲜的核挑衅国际社会只有保持团结，才能向朝鲜真正显示东北亚不接受朝鲜核恐吓的强大决心。朝鲜问题没有简单的解决办法

目前，联合国安理会正在讨论和酝酿对朝鲜进行制裁的新措施。这是应对朝鲜核威胁上升必须采取的应对行动。然而，单纯的制裁和压力是否能有效和迅速地实际解决朝核问题，依然值得怀疑。国际社会对朝鲜的制裁和压力已经进行了数十年，朝鲜半岛安全局势依然严峻。中国愿意与国际社会一起，对朝鲜的“错误行为”进行惩罚。国际社会也需要和中国一起，努力寻找与朝鲜接触和对话的途径，尽可能地去争取和影响朝鲜的内在改变。只有如此，朝鲜问题才能避免发生直接军事冲突和伤害东北亚经济繁荣与稳定的最坏后果。“惩罚朝鲜”的同时，积极维护东北亚的繁荣和稳定，是地区内所有国家的共同责任。

未来半岛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依然是朝鲜的内部局势和政权的内外政策。如果朝鲜真的想要重振国民经济，实现时代提出的“打开强盛大国之门”的目标，对内进行体制的变革和对外缓和与韩、美、日等国的关系，将是相辅相成的“一体两面”。只有朝鲜放弃“核挑衅”，显示弃核的诚意和决心，才能重新启动与其他国家的谈判和接触进程，朝鲜的内在发展才能真正具有建设l生的外部环境。朝鲜如果一味地想要通过核对抗来强迫国际社会承认朝鲜核武器的合法化，以此来获取对话和谈判的新形势，只会给朝鲜带来更大的不安全。没有朝鲜实质性的弃核进程，就不可能有富有成果的国际和解。

朝鲜的未来很可能是在两种选择中挣扎。一种是“拥核”条件下通过内在变革，以便争取有限的开放。但国际社会不会放弃对朝鲜的孤立和压力政策，未来的半岛局势将持续紧张和动荡；另一种则是在“谈判弃核”的进程中改善国际环境，加速国内体制变革和对外开放，真正实现国家的安全与发展。对核问题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将考验和决定着朝鲜究竟准备以什么方式来实现“变革”。但无论如何，全面的弃核都将是这一变革的结果，而难以是这一变革的前提。朝鲜继续核挑衅的结果，只能让朝鲜问题“硬着陆”的可能性不断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