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议关门时间

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美国高山领队斯科特·费希尔、新西兰高山领队罗布·霍尔以及新西兰高山向导安迪·哈里斯等人就提出了“关门时间”的概念。斯科特·费希尔和罗布·霍尔就是著名的1996年珠峰山难中美国队和新西兰队的领队，他们分别创立的公司也是当时8000米商业登山领域最专业的探险公司。事实上，1996年的珠峰山难其原因之一就是关门时间的掌握，事后也有大量关于此问题的讨论。

在国内，凡登过山的人应该部知道“关门时间”这个概念。可以说，这个概念已经深深植入了中国登山者的心里。但大家可曾想过，为什么要有关门时间?关门时间是如何确定的?“关门”的道理是什么?正确、科学的确定并执行关门时间是安全的保证，但如今这个概念在国内商业攀登中却有被滥用之嫌。

可以说，“关门时间”是商业登山的产物。在中国，商业登山始于1999年，中国登山协会组织了玉珠峰商业登山活动，2000年改成登山大会。随后，各地的商业登山和登山大会逐渐兴起，商业模式初见端倪。2003年，民间登山爱好者在中登协的带领下第一次将商业模式搬上珠峰。至此，在中国的商业登山在海拔高度上已走向极致。近年来，开展商业登山已趋成熟的山峰有四川四姑娘大、二、三峰，雀儿山，半脊峰等；青海有玉珠峰；新疆有慕士塔格峰；有启孜峰、桑丹康桑、唐拉昂曲、希夏邦马、卓奥友、珠峰等。现今，若想踏上世界之巅，已有一条最便捷最成熟的商业登山之路，即玉珠峰(海拔6178米)—慕士塔格峰(海拔7546米)—卓奥友(海拔8201米)—珠峰(海拔8844.43米)。不仅只是中国人在走这条路，还有部分外国人也在走这条成熟的商业路线。也就是说，在中国，“关门时间”这个概念最早提出来也就是在2000年前后，真正明确应该是在2003年珠峰商业队。

1955年，中国派人前往苏联学习登山技术，随后拉开中国现代登山运动的序幕。经过查阅史料，我将1957年至1998年之间中国大部分大型登山活动的登顶时间总结如下：

除了以上数据之外，我还特意询问了中登协副主席王勇峰、张江援，培训部主任马欣祥以及高山探险部次落等人，均表示“关门时间”这一概念出现在20D0年左右，也就是商业登山在中国出现之后。

在商业攀登中，不同的山峰，不同的季节，不同的队伍构成，关门的具体时间各不相同。关门时间应该是动态的，而不是死的，雷打不动的，而关门时间的确定应该是由前线有经验的领队或向导来完成的。比如慕士塔格峰的攀登，通常把关门时间制定在下午2点。但如果天气变坏，不适合攀登，那么就算是在上午10点，所有队员也必须下撤。反之，如果天气特别好，队员状态不是很差，关门时间为什么不可以延长到下午4点、甚至5点?前提是只要队员登顶后能够安全返回到最近的营地即可。当然，这就给领队或向导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必须要学会判断，不仅要判断天气、地形情况，还要会观察客户状态，而不仅仅是做一个只会走路的体力向导。

对于已开发成熟的山峰，关门时间的制定是有模式可循的。领队和向导可以客观地参考自己或是前人宝贵的经验，合理地利用关门时间。关门时间可以让我们更好地控制队伍进程，遏制极端个性化的队员，对队员也有一定的警醒作用。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有一些商业攀登队伍会在关门时间上“苦下工夫”，利用这条红线让少部分人登顶，让一部分甚至大部分人不登顶，从而减轻登山队压力，节省成本。我认为，这是一种对客户不负责任的态度，是一种欺压行为。终有一天，在客户“懂”登山之后，会对这样的行为感到极为愤怒，这种行为对于整个商业登山领域的发展也极为不利。当然，造成这样的结果有的是故意为之，也有的确实因为能力有限、经验不够无从做出科学合理判断，属不得已而为之。

与商业登山不同，我认为“关门时间”对于自由攀登并不适用。“自由攀登”可以从两个方面理解，一是攀登者是专业登山者，水平相对较高，至少不需要别人的照顾；二是纯粹的攀登活动，队伍中不存在客户与向导关系，都是为了“自我”的攀登，例如登山队完成世界14座海拔8000米以上高峰探险计划期间的队伍；孙斌和罗彪、李宗利搭档的队伍以及我和严冬冬搭档的这种小队伍等等。在实际攀登中，攀登者有能力根据多种因素进行综合判断，做出继续攀登还是下撤决定。停止攀登或下撤的原因可能是天气不好，路线无法攀爬，落石、雪崩、冰崩危险大，身体状态不好，食物、燃料不够，露营装备不够等等。如果这种形式的攀登，还在攀爬之前约定好关门时间，未免显得太死板、教条。下撤与否，应该是攀登者结合当时的情况综合分析之后做出的判断、决策，不应该是在攀爬之前就拟定的，尤其是未知的山峰，未知的路线。2010年10月，老布(Bruce)和Kyle攀登日乌且是傍晚6点多才登顶的，下撤到冰川营地已是深夜；我和严冬冬2009年11月25日登顶幺妹的时间是傍晚6点多；2011年10月8日登顶勒多曼因的时间是下午3点42分，下撤到大本营已是第二天早晨6点……由此可见，在这种形式的攀登中，时间往往是不确定的，超过24小时的攀登比比皆是。当然，在攀登之前必须要做好详细的时间规划，这是非常必要的。

目前，不少以前参加商业登山队伍的登山者转型自由攀登者，在心理上受到关门时间的极大约束。要知道，下山的风险虽然高，但客观上难度通常还是比上山低的。建议遇到类似情况的，一定要认清关门时间的本质，尽快解放思想，让自己在不断的攀登实践中增强做出正确判断的能力。说到底，关门时间不仅是一组数字，更是一个衡量自身攀登能力的标尺。

总之，要合理地利用关门时间，切勿教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