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记忆

早些年的时候，一到冬天，总想着菜市边上那家藕粥摊――把手袖在裤兜里，慢慢地走到他们家的小竹桌前，要一碗藕粥，不加糖，热热地喝下去，心情也暖和了。我总是把好吃的藕留到最后，舍不得似的一勺一勺送进嘴。它在齿间辗转，起先是糯，然后有了一点甜。吃完一碗，舍不得走，仍然坐在小竹凳上发呆。老板娘从午后一直卖到向晚，白围裙里全是钱，鼓鼓地像气球要爆裂――我总是想，她收摊回家，走在夜色里，想必是不孤独的吧――有那么多的钱跟她相伴。那个老太太卖了一辈子的藕粥，卖到头发都白了，像下了一层霜，风霜里尽现恬淡之情。

再后来，我就离开了，也不大回芜湖了。如今，总是想念小城的零食。尤其隆冬季节，人的味蕾的灵敏度较之平时，不知要精准多少度。是腰子饼，臭干子。一口家常的铁锅，炸出的东西，把寒冬里易感的心灵安慰了一次又一次。所有都是热的，热得流油。腰子饼有萝卜丝的，也有藕丝的，还有糯米丸子，在油锅里滚呀滚，把个大白身子一直滚到金黄欲滴，捞起来把油沥沥干净，盛到碗里，让坐在小竹椅上，沾点水辣椒，滴点醋，一只一只地吃。是背风的地方，有的还扯起帆布，人坐在里面，格外温暖，吃完了，也舍不得走，就跟老板娘絮絮地说话。

冰冻街上明明麻辣汤也好吃，虽然他们家的鸡毛菜那么贵，一块钱就拿手指夹几根给你，但一想起，还是要流口水。有几年我就居住在那附近，早晨煮点汤饭裹腹，中午去明明麻辣汤大肆掠扫。贪的是那口汤，大骨头熬出来的。有一年回到芜湖，临到大年三十下午，终于忍不住，又去明明麻辣汤。一切还是老样子，桌椅板凳的位置，门口不起眼的招牌，老板娘用长竹筷在漏瓢里翻来滚去，那些下进去的菜起先游荡沉浮，最后都一一落实在碗里。待我把所有的菜悉数食尽，就着汤喝呀喝呀，真是滋味无限，一只碗都能把所有的江山盛下。

那些有麻辣汤可食的日子，现在看来，真是幸福无比。还有馇肉蒸饭和豆腐脑，都是怪谗人的早餐，更不要提煮干丝和小笼包了。

我最想念的还是油菜薹，腌得黄澄澄的，酸得恰到好处。以前的小区有一家早点铺别出心裁，在一碗面上搭一筷头油菜薹，把它搅拌在面里，好吃得看得见。炒面皮，老鸭汤泡锅巴，都是让人谗出口水来的。

一座居住了十几年的小城，占据记忆里的都是美味，对于我这样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别的怎么都不再想起，徒剩舌尖上的幸福感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