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麦茨的电影符号学理论

[摘要]麦茨认为，对于以影像为基础的叙事电影，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基本观点要灵活运用于电影符号学的研究；麦茨通过采用切分和X/剩余物的结构主义语言二分法，将影像的大语意群范畴分为八类：独立镜头、平行的语意群、括弧的语意群、描述的语意群、轮替语意群、场及插曲式的段落和一般的段落。麦茨还通过对电影《再见菲律宾》的具体分析，认为从八类大语意群范畴出现的频率可以了解某部影片的风格和电影的某些艺术规律。

[关键词]麦茨；结构主义语言学；电影符号学；大语意群范畴

法国电影符号学家麦茨在《故事片中的外延问题》中认为，对于叙事作品的叙事结构：“有两种不同的研究，它们不可相互取代：一方面是我们尝试的叙事影片符号学，另一方面是关于叙事性本身的结构分析，它将叙事当作是独立于运作载体的。”作为符号美学家罗兰・巴特的学生和同事，麦茨运用结构主义语言学、符号学原理对电影符号的创造性分析，为电影叙事结构的研究开拓了一条新的发展方向，这种首创之功值得引起我们重视。

一

作为电影符号学的创始人，麦茨认为：对于以影像为基础的叙事电影，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基本观点要灵活运用于电影符号学的研究。首先，麦茨分析了电影的表现手段和功能。麦茨认为：电影作为一门包括影像、图示、话语、音乐和“真实”的音响等多种艺术符码的综合艺术，影像是区别于其他艺术门类的最重要的符码。从电影的发展史来看，电影最初出现时只有影像，其他艺术符码都是后来加上去的；从电影和其他相近艺术门类的比较来看，和静止的照片相比，电影的影像给人强烈的动感；和“真实”的戏剧相比，电影的影像由于虚构和想象具有更强大灵活的表现力。麦茨发现，从电影诞生时起，人们曾经设想电影的各种各样的功能，但电影的发展历史证明，剧情片在电影的样式中占据绝对优势，以至于今天我们大多数人只把讲故事的剧情片才叫做“电影”。

其次，麦茨重点分析了电影符号与普通语言的不同和相同之处。麦茨认为，电影的叙述功能使其可以考虑运用结构主义语言学的观点进行分析：“并不是因为电影是一种语言，所以能叙述这么好的故事，而是因为电影能够叙述这么好的故事，所以才成为一种语言。”麦茨认为：电影符号与普通语言不同之一在于电影符号和普通语言的基本构成要素和规则不同。普通语言的基本构成要素是文字，而电影符号的基本构成要素是镜头，如电影中一个镜头呈现一个人在街上走着，只能用句子“一个人在街上走着”来表达；普通语言的能指和所指是任意的关系，而电影符号是类似性关系，如电影中一条狗就是真的一条狗。普通语言的能指和所指分别是由一系列声音差别和一系列概念互相限制的结合，但电影符号的影像在自己的能指世界里塑造出所指的景观，影像的能指和所指意义合一。

不同之二在于普通语言具有第一分层和第二分层，而电影符号没有第二分层。法国功能主义语言学家马丁内提出语言具有双重分节：第一分节是指语言被分解成一系列有意义的语义单位，第二分节是指最小的语义单元词素又可分解成一系列无意义的音位。而电影符号的影像虽然可以进行第一分节，但对影像进行第二分节则不可能。因为电影影像的能指是影像，所指是影像所代表的东西，影像的惟妙惟肖缩短了“内容”和“表达”之间的距离。正如麦茨所说：“电影之所以普遍，乃因其缺乏第二分节，这两个面的关系极为密切，视觉景观必然带来能指和所指的联结，二者时刻都不能分离，第二分节因而不可能出现。”

但电影符号和普通语言又具有相同之处，其相同之处表现在电影符号和普通语言都可以按照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基本原则进行分析。麦茨认为：电影最小意义单元的镜头类似于普通语言的句子，而场景则是一段复杂的论说，整部电影相当于一部复杂的叙事文本。因此，可以将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基本观点灵活运用于电影符号学的研究。麦茨说：“语言学的观念可以运用在电影符号学上面，但要特别小心。另一方面，语言学的方法――变换、分析方法、能指与所指之间的严格区分、素材与形式之间、必要与非必要之间等――可以给电影符号学提供许多珍贵而不断的帮助。”

二

符号学美学家罗兰・巴特认为：“符号学研究的目的在于，按照全部的结构主义活动的方案，其目的是建立一个研究对象的模拟物，建立不同于天然语言的意指系统的功能作用。”结构主义文论家如热奈特、托多洛夫、布雷蒙、列维・施特劳斯、罗兰・巴特和格雷马斯提炼归纳了各具特色的叙事结构分析模式，麦茨则创造性地将结构主义语言学、符号学的基本规则，运用于对电影叙事结构的分析：通过采用切分和X／剩余物的结构主义语言二分法，将影像的大语意范畴群分为八类：独立镜头、平行的语意群、括弧的语意群、描述的语意群、轮替语意群以及场、插曲式的段落和一般的段落。

麦茨的切分是把一部电影分割成几十个程度大小不一的片断，这些片断具有相对独立且完整的意义。麦茨认为：对于以影像为基础的叙事电影来说，以镜头作为基本单位分析电影的叙事结构只能作为辅助；蒙太奇并不包括所有的电影镜头，也不完全适用于电影的叙事特性，它对电影的叙事结构模式的归纳仍显不足。因此，对叙事电影的切分主要应该采用和蒙太奇意义相当或比蒙太奇意义更大的意义单位，这就是麦茨所称的大语意群范畴。麦茨采用和罗兰・巴特分析流行服饰的类项时所采用的X／剩余物相类似的结构主义语言二分法，逐步导出电影影像的八种大语意群范畴：先将电影切分出来的独立片断分为：(1)独立镜头和语意群；再将语意群分为非按顺序的语意群和按顺序的语意群，将非按顺序的语意群分为(2)平行的语意群和(3)括弧的语意群；再将按顺序的语意群分为(4)描述的语意群和叙述的语意群；再将叙述的语意群分为(5)轮替语意群和直线叙述语意群；再将直线叙述语意群分为(6)场和段落；再将段落分为(7)插曲似的段落和(8)一般的段落。1～8合起来就是麦茨所概括的电影影像的语意群范畴。

麦茨分别对这八种大语意群范畴进行了阐释。第一类独立镜头，由单一镜头构成，包括单镜头和插入镜头，单镜头以一个单一镜头处理一个独立片断；插入镜头分非陈述的插入镜头、主观的插入镜头、取代的陈述插入镜头和说明性的插入镜头。第二类平行的语意群，也称为平行的蒙太奇，是将两个或两个以上交替的“主题”结合交织在一起，产生一种直接的象征作用。第三类括弧语意群，最常见的是通过溶、划、横摇、淡出淡入等光学效果把一组影像串联起来，其目的是加强观众的印象。第四类描述的语意群，其所有主题的连续呈现同时性，它可适用于静态的物体或人物，也可适用于动作。第五类轮替语意群，又称交替的语意群，蒙太奇交替呈现两组或两组以上事件的系列，每一系列的时间关系是连续的，但是整体系列之间的时间关系则是同时性的。第六类场是指事件在时间和空间上连续进行。第七类插曲式的段落，在视觉设计上各镜 头互不相关，只按顺序依次呈现，但整体上却合成一种意义。第八类一般的段落，是指时间的不连续可能变成零碎或无组织，观众在心中跳过与情节无直接关联的时刻。它在一般电影中是最为寻常的语意群类型。

三

麦茨通过对电影《再见菲律宾》的具体分析，认为从八类大语意群范畴出现的频率可以了解某部影片的风格。《再见菲律宾》总共切分为83个独立片断，按出现的频率多少统计如下：场出现了35次，一般段落出现了17次，独立镜头出现了17次，插曲式段落出现了6次，轮替语意群出现了5次，描述的语意群出现了2次，括弧语意群出现了1次。对这一出现的频率进行分析，可以发现电影《再见菲律宾》的风格表现出如下特点：一是描述的语意群和括弧语意群出现较少，没有出现平行语意群以及独立镜头中的非陈述、主观性及说明性之插入镜头。描述的语意群和括弧语意群这两种类型本来就不常见，在这部电影也很少见。平行语意群、非陈述性及说明性的插入镜头现在在电影中也不那么常用；主观性的插入镜头在“直接电影”中以及受这种电影影响的一般电影中用得较少。

二是这部电影的场、一般段落、独立镜头、插曲式的段落和轮替语意群运用较多。《再见菲律宾》的场比一般段落多，电影故事的地点从巴黎到科西嘉岛，其内容主要是年轻人与父母和朋友的相处，他们的调情、恋爱、说话等现代生活的记录，这表明场和一般段落是很适合对话的语意群。独立镜头多的原因在于这部电影的整体结构乃是建立在长而连续的镜头和复杂而迅速的镜头的对比之上；高频率的插曲式段落说明导演本身爱用蒙太奇技术和叙述的组织方法；较高频率的轮替语意群是为了采用对位法让两个对比的片断交替进行。总而言之，通过频率出现的多少可以发现《再见菲律宾》这部影片的“新电影”风格：“自由的形式、扬弃过分典雅之修辞方式；同时叙述上力求‘单纯’和‘透明’。”“口语要素之重要性、场的处理、全然‘写实主义’，同时以一种新的形式重新运用各种蒙太奇的方法。”

麦茨认为：通过八类大语意群范畴出现的频率的分析还可以了解电影的某些艺术规律。其一，通过更多的电影例证和简单的算术方法统计，麦茨发现电影创作中八类大语意群范畴出现的频率不一样：一般段落比括弧语意群更常见，场比轮替语意群更常见，单镜头比非陈述的插入更常见。有些类型如一般段落、插曲式段落、场以及独立镜头中的单镜头和不连贯的陈述插入镜头很常见；有些类型如平行语意群、括弧语意群、描述语意群、轮替语意群及独立镜头的非陈述、主观性以及说明性的插入镜头则比较少。其二，通过八类大语意群范畴出现的频率，还可以考察电影风格的发展历史。麦茨发现，古典电影时期流行的语意群组合，今天可能已不常使用；古典电影时期不流行的语意群组合，今天可能也不流行；有的电影可能包括八类大语意群范畴的全部类型，有的则只包括这八类中的部分类型。由此可见：某类语意群的组合只适用于一段适当的时间；每部影片都有自己的语意群的组合方式，这些方式凭导演的直觉去运用。

[作者简介]蒋传红(1970―)，男，湖北潜江人。扬州大学2007级文艺学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艺理论和中国现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