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婺州窑青褐釉龙虎刻划纹瓷棺

陶棺，是古代先民用来装殓死者尸体或尸骨的一种葬具。我国陶棺的历史发展源头一直可追溯到距今5000-6000年前的仰韶文化时期。考古发现仰韶文化的半坡墓地先人即开始使用陶质的瓮、罐、缸、尖底器、大口尊等陶器来装殓死者的尸骨。最早记载我国古代这种瓮棺葬式的文献资料是成书于春秋战国时期的《礼记・檀弓》一书：“周人……以有虞氏之瓦棺葬无服之殇。”关于我国秦汉之前瓮棺葬式的发展历史，陕西省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吕智荣先生指出：仰韶时期用尖底瓶等器物放孩子的尸骨，龙山时期则使用陶鬲、陶罐，商周时期使用瓮棺。东汉以来江南成功烧制出了青瓷，各种型制的瓷棺也就成了各地窑厂的一种产品。自东汉佛教从西方传入中土以来，瓦缸葬又成为中国寺庙僧侣圆寂之后的一种传统葬式。瓷棺，作为一种葬具得以高度发展而成为一种大众化的普遍葬式，则是出现在宋代。

宋代是我国历史上火葬最为盛行的一个时期。宋代火葬之风盛行的主要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其一，佛教主张火葬，认为只有火神才能把死者的亡魂引领到西方极乐世界――圣天之境。其二，宋代厚葬之风，较之于唐代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土葬费用浩大，所以“贫下之家”自然乐意采用花费较少的火葬。其三，宋代一朝是土地被朝庭皇族、官僚、地主、豪绅以及寺庙高度垄断的时期，贫民可谓到了死无葬身之地的窘迫境地。因此，由于火葬既经济又省地，所以就自然成为贫下之家安排先古亡人身后之事的首选。从考古发掘以及古籍文献资料记载的材料而言，宋代火葬对于骨灰的处理，主要有以下三种方式：

一是将骨灰存放在寺院或漏泽园以及存放在家中，逢节祭奠。二是将骨灰扬弃于野外或水中，这种方式是贫下之家最为普遍和流行的做法。三是焚尸后，将骨灰放入陶罐、瓷棺或木盒之中后再入土埋葬。采用瓷棺来收贮骨灰而进行了葬埋的，一般均为有钱的富户举行的葬法，而绝少是贫民之家。他们采用火葬方式主要是受佛教的影响，而不是为家中经济所迫。关于火葬墓的葬具、墓葬形制以及殉葬器物，则因火葬者的身份或地域的不同而有一定的差异。据笔者手中所能及的资料了解主要有以下几种方式：山西、河南火葬墓多采用陶缸葬埋骨灰，这种陶缸的形制一般为小口小腹，平底两肩置一对小耳。四川火葬墓一般崇尚用木匣盛装骨灰。福建盛行用瓷棺盛置骨灰，这种瓷棺一头上翘，棺底为工字形座，棺外四周刻有图案。广东火葬墓则采用陶坛，盖一般作亭阁式。

浙江、福建、江西等地，虽然在北宋时已经出现火葬现象，但尚未盛行，一般仅在佛教徒中流行。但至宋室南迁之后，火葬之风在广大南方地区盛行起来。《宋史》就记载了户部侍郎荣J这样一段关于当时江浙一带火葬之风盛行的奏章：“臣闻吴越之俗，葬送费广，必积累而后办。至于贫下之家，送终之具，唯务从简，是以从来火化为便，相同成风，势难遽革。”宋人周在《清波杂志》卷一二也说：“浙右水乡风俗，人死，虽富有力者，不办蕞尔之土以安厝，亦致焚如。”

如图1所示，这是浙江武义婺窑陶瓷研究所所收藏的一具宋代婺州窑烧制的青褐釉龙虎刻划纹瓷棺。该瓷棺整体形状像一截上底大，下底小的长圆柱体。长45厘米；上底30厘米；下底19.5厘米。从陶器制作工艺分析，这一具瓷棺显然是先手工拉制下小上大的筒壁，再在两头封底成开型。如此，可以发挥陶瓷拉坯成型的便捷，最大程度地保证产品的批量生产。但一般民间的棺木基本是以方形长柜状为主，所以陶工就在圆壁四角按方型的要求贴塑四根粗长泥条，尽量使这种圆筒状瓷棺在形状上接近四角方形的棺材的基本形状。如图3所示，此瓷棺，正面还堆贴一圆形带鳞状花叶纹的图案。我们据其图案基本形状及棺材之功用，此图案当为“寿桃”，喻长生不老，福寿圆满之意。如图2所示，瓷棺背面，正中开一门，门下刻划如意云纹为饰，两边斜成弧圆形的小口。口上有一对应的盖。棺盖不大，底长13厘米，高13厘米，盖正中置一方胜状钮，方便收贮骨灰之后的封口之用。瓷棺一角用竹刀刻划有“卅”字样，与盖上“卅”字样相同，说明当时棺身与盖是分开烧制的，“卅”字样是其对应的符号。门之两侧，用竹刀深刻龙虎纹一对，腾空飞舞，成镇守棺门之势。这种纹饰和功能之象征意义显然同南宋时期婺州窑常见的堆塑龙虎瓶一致，均借传统民俗信仰文化之中的青龙、白虎之神力和威严来守护亡魂而免遭野魂孤魄之骚扰。瓷棺四角各置圆形鼓钉一枚，并上下刻划山形纹饰。此只瓷棺，做工较为规整，釉质青褐，釉面不够光洁，局部有流釉之现象，瓷棺两端底面均有垫烧之痕迹，说明其是竖置立入窑烧造。底部露胎处成婺州窑特有的砖紫红色，可见是就地取材用当地丰富的粉砂岩风化料和红土烧成。胎骨坚硬，胎质较粗。

这具宋代婺州窑烧造的青褐釉龙虎刻划寿桃贴堆纹瓷棺，时代风格和地方历史文化特征鲜明，据笔者了解和查证，这是目前婺州地区所仅见的一具品相保存完整的宋代瓷棺。它的发现和收藏填补了婺州地区宋代火葬丧葬文化研究和婺州窑生产发展史的一个历史空白。所以笔者认为，这具宋代婺州窑烧造的青褐釉龙虎刻划纹瓷棺，是研究我国南方地区宋代民间丧葬习俗文化、民间信仰文化和佛教信仰文化以及婺州窑生产发展历史的一件十分珍贵和重要的历史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