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歇尔-勒纳条件不支持美国施压人民币升值

长时间以来，人民币汇率问题一直是阻碍中美两国经贸关系发展的“楔子”。从今年来看，美国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针对中国的施压正在逐渐加大砝码。

美国当地时间2010年9月16日，在参议院就中国货币政策和美中经济关系作证时，美国财政部部长盖特纳表达了对人民币汇率问题的关切，认为人民币升值速度过于缓慢，升值幅度十分有限。他强调将通过双边和多边渠道敦促中国政府允许人民币迅速、有意义和持续地升值。至于美国为什么如此热衷于施压人民币升值，看法各有不同，但至少包括了美国方面的某种希冀，就是要试图通过施压人民币升值来改善美国对外贸易收支不平衡状况。现阶段，在美国经济增长速度面临再次下滑与失业人数不断增加的压力下，美国政府在年初抛出了所谓的出口倍增计划，客观上要求提升美国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加大美国的贸易保护能力。

那么，美国方面施压人民币升值是否能够从根本上解决美国贸易逆差过大的问题呢?先不忙得出结论。应当看到，美国方面施压人民币升值的对偶命题就是制造出美元贬值的局面，而美元相对于人民币贬值对于改善美国的对外贸易收支状况能否发挥作用，还离不开适当的条件约束。

作为当代西方汇率理论中的一项重要内容，由英国经济学家马歇尔和美国经济学家勒纳所提出的马歇尔―勒纳条件，在很大程度上能够揭示出某一国货币的贬值与该国贸易收支改善程度之间的关系。对马歇尔一勒纳条件的理解应当是这样的，这就是如果用Dx和Dm分别表示他国对贬值国的出口商品的需求弹性和贬值国的进口需求弹性，那么，当|Dx|+|Dm|>1时，即出口需求弹性与进口需求弹性的绝对值之和大于1时，则本币贬值有利于改善该国贸易收支状况。反之，出口需求弹性与进口需求弹性的绝对值之和小于1时，本币贬值反而更容易使该国的贸易收支状况恶化。此外，如果出口需求弹性与进口需求弹性的绝对值之和等于1，则本币贬值对于国际收支没有影响。从这个意义上讲，美国方面如果压迫人民币升值，必须要将|Dx|+|Dm|做大，这样才有可能压缩美国的贸易逆差。

现实的情况是，无论是做大|Dx|还是做大|Dm|，美国方面要么没有很大把握，要么则是无意主动触碰。由此看来，现阶段美国要将|Dx|+|Dm|做大并不容易，几乎无法满足马歇尔一勒纳条件，因而，人民币升值既然无助于美国解决贸易逆差问题，也解不了其高失业率的困局，美国试图通过人民币升值解决国内问题的想法自然也有点天真。

在当今国际货币体系中，无论是人民币升值还是贬值，都不仅仅针对单一美元货币。在不考虑美元与其他非美货币汇率变化的情况下，人民币升值或贬值在很大程度上理应具有无差异性。至于美元与其他非美货币汇率如何变化，与人民币汇率之间并无直接关联。值得注意的是，虽然人民币对于各种外币的汇率变化在理论上具有无差异性，但从影响各国对外贸易收支的效果来看，情况却千差万别。

在贸易领域中，近些年来中国对澳大利亚、韩国、东南亚国家的贸易经常处在逆差状态，这表明，美国出现贸易逆差主要不是因为人民币汇率的关系，因而也更不可能通过人民币升值来解决问题。如果美国方面一味固执地认为美国出现的贸易逆差源于人民币币值的低估，那么，我们就需要反问美国，同样是“低估”，为什么人家的对华贸易出现顺差，而美国的对华贸易却出现逆差?中国对许多国家的贸易逆差难道说明人民币被高估?与此同时，山姆大叔对于双边贸易的逆差是一种态度，而对双边贸易的顺差缺失则是另外一种态度，表现出十足的双重标准。加拿大统计局最近披露，受到对美国出口连续第二个月下降的影响，2010年7月份加拿大国际贸易逆差达到27亿美元，创下历史记录。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是不是要敦促加元贬值?显然，这一现象却被美国的政客们“忽略”了。

现在的情况是，无论是做大Dm绝对值还是做大Dx绝对值，都看不到美国方面有大的作为。

一方面，做大Dm绝对值的根本出发点就是要在抑制从中国的货物进口贸易上做文章。值得注意的是，美国进口中国的产品多为纺织品服装、轻工产品、家用电器等生活必需品以及钢材等中间产品，而随着国际产业结构的转移，美国自身的经济结构已经不具备大量生产这些类别产品的能力，在有需求的前提下，美国即使减少进口中国的该类产品，也要从其他国家进口，同样会造成贸易逆差。与此同时，在抑制从中国进口方面，迄今为止，美国也做了不少努力，除了“两反一保”方面的努力之外，依靠美国国会在去年年初通过的“使用美国货条款”，早就将一部分针对中国的进口需求阻挡于美利坚的国门之外，也没有必要依靠压迫人民币升值“代劳”了。所以，在现有的要素禀赋之下，美国方面要想通过逼迫人民币升值来抑制进口以做大自身进口需求弹性Dm绝对值。基本上没戏。

另一方面，做大Dx绝对值的根本出发点就是要在扩大美国对华出口贸易规模上做文章。既然做大Dm绝对值基本上没戏，那么，美国方面是否能够通过逼迫人民币升值扩大对华出口，以此来做大Dx绝对值呢?回答是，戏也不大。总的来看，美国的要素禀赋主要集中在高技术资源方面，而美国方面恰恰对出口高技术产品看得十分紧。作为世界经济中的后起之秀，我国目前需要大量进口高技术产品，以弥补自身短板。然而，或许出于冷战思维，美国并不希望将此类产品出口给中国。况且，从今后相当长时间的发展趋势来看，中国最大的进口需求来自石油、铁矿石、有色金属、煤炭等大规模资源性商品方面，这些，美国要么拿不出来，要么是中国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买对手。当然，美国人总希望中国从美国多买一些农产品来弥补对华贸易逆差，但作为一个农业大国，中国对“三农”问题也同样十分重视，也不可能仅仅为满足美国农民的利益而对牺牲中国农民利益熟视无睹。这样看来，即便人民币升值，美国对中国出口量也不会增加。

显然，由于并不满足马歇尔一勒纳条件的要求，美国方面压迫人民币升值的做法很难对减少美国贸易逆差进而扩大美国的国内就业有所帮助。作为当今世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与最大的发达国家，中美两国之间的贸易互补性很强，因而需要双方取长补短，而现在看来，美国方面却对此没有充分认识。数据表明，美国70％以上是服务业，而中国对美出口主要是制造业，人民币升值无益于美国失业问题的解决。即使从美国现有的制造业来看，由于高工资、高福利的社会现状已经让美国不具备生产一些产品的能力，人民币升值也不可能给美国相关产业带来更多的成长空间。

从最近一段时间的媒体报道中不难看出，一部分美国人十分忌讳在美国市场上看到更多的“中国制造”。迄今为止，美国政府已经为中国产品进入美国市场设置了诸多障碍。从近期来看，以“轮胎特保案”为重要标志，中美贸易摩擦进一步升级。以今年为例，美国先后对进口自中国的金属硅作出反倾销终裁，对中国输美机织电热毯、窄幅织带、无缝钢管、铜版纸等作出反倾销、反补贴或“双反”初裁，并对从中国进口钻管发起了“双反”调查。不难看出，在实行贸易保护主义方面，美国目前将十八般武艺几乎都用上了，但这一系列动作终究只能够取得局部性的效果，而美国方面实施贸易保护主义的借口并不是在什么时候与在什么产品上都能够轻易找到的。因而，在实在找不到新借口时，美国方面干脆通过施压人民币升值，对中国产品进入美国市场予以无差别的限制。

近些年来，美国对于人民币升值问题的施压时重时轻，而不可否认的是，每当遇到关键性时间段，人民币汇率也比较“应景”，在正常范围内有所反应。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来自中国外汇交易中心的数据显示，9月16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报6.7181，较前一交易日走高69个基点。至此，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已连续五个交易日创下汇改以来新高纪录。不过，从美国的口气看，似乎对属于正常波动范围内的小幅度升值并不以为然。

实际上，即使盖特纳本人也并不认为人民币升值对于改善美国的贸易收支状况能够起到“一升就灵”的效果。在国会作证时，盖特纳也坦言，人民币升值不会抹掉美国全球贸易赤字以及中美贸易逆差。他还强调了美国练好“内功”的重要性，宣称，从根本上说，美国应采取行动加强本国的经济。既然盖特纳本人也是明白人，总不应该在施压人民币升值问题上做糊涂事吧。然而，这种糊涂事最终还是被这个聪明人做了。现在看来，作为美国的政客，无论认为选民是否存有充分理性，还是要优先取悦于选民的。从这个意义上讲，如果将人民币汇率政治化，那么，在并不满足马歇尔一勒纳条件的情况下，美国要想指望通过压迫人民币升值来压缩对外贸易逆差，就更没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