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新市民张占军

“那会不是有首歌么，《北京人在纽约》，他们都去纽约了，我们就来北京了。”

富成花园比想象中的要大很多，这个据说是很多名人居住的小区里，树木花草异常丰茂。在别墅区的深处，记者来到了金鼎会所，整个会所的园艺都由今年54岁的张占军全权负责。张占军和记者介绍，出于实用和装饰效果，树、草坪、灌木都需要不同的修剪方式。采访那天，他特意穿了一件红色的球衣，他平时也不看球，他只是喜欢“这上边的氧气”，即衣服上印着的化学符号，O2。

张占军现在这个工作是在网上找的，刚工作了4个月，“这个工作要求不多，就是有相关工作经验。”而张占军的相关经验，还要从上世纪90年代的北京菜篮子工程说起。

1988年，为缓解我国副食品供应偏紧的矛盾，农业部提出建设“菜篮子工程”。一期工程建立了中央和地方的肉、蛋、奶、水产和蔬菜生产基地及良种繁育、饲料加工等服务体系，以保证居民一年四季都有新鲜蔬菜吃。上世纪90年代，菜篮子工程对市场供应的补充起到了作用，而张占军在北京张万坟的十余年时间，也做出了一定的贡献。“比如，北京入冬吃大白菜，政府统一从菜农收购，再统一分配到供销社卖。”

来北京之前，张占军刚刚退伍回来，因为“见得世面稍微广一些”，他和另外几人合计着离开张家口，来北京种菜。1993年，他们租了一个大客车，开始了他们类似于寻梦的旅途。“那时候不是刚有万元户的概念么，有个一万块钱就了不得了。我老娘还说，去赚了一万两万就得了。北京的钱，一装一兜似的。”

他们走了以后，村里据说只剩下老人和孩子，还有少数能力较强，在村子里也能过得不错的村民。“如果村子管理得好一些，发展机遇多一些，我们肯定也不会来到北京，但没办法，小孩还要上学，没钱。”

“农村人口流动，我觉得很多都是因为村子的管理不好，没有办法只能往外走。”

来到北京，“比老家更辛苦，竞争更激烈，活也累”，到2008年合同到期，张占军觉得越来越不好做，但即使这样，“也比老家要好一些，要不是把地收回我肯定还种。”

2003年“非典”时期，“三四月份，我们种西红柿，就快要卖了，“非典”来了。北京市民都发口罩、消毒液，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干着急，只能把老婆孩子送回老家，一人在这扛着呗。你一家子的财产全在这，菜也要管，离不开。后来北京协作者过来给我们送了一些口罩、消毒液，嘱咐了注意的东西。”

“非典”结束后，张占军开始接触北京协作者，也开始为北京协作者做些志愿工作。“开始有种回报的心态，人家帮你了，你自然要回报别人，后来觉得这种事，从大了说吧，和家庭教育也有关系，家里人告诉你做好事做善事，国家宣传助人为乐，学雷锋。真正发自内心去帮助别人，比学雷锋更现实。”

通过和北京协作者的接触，张占军学会了电脑，机构一些其他的讲座培训，他也都参加了，期间他也学会了上网（外边的培训他没有参加，因为“还要交钱”）。其中关于“新市民”的讲座培训，他印象很深。2007年年底，北京市协作者文化传播中心和友成企业家扶贫基金会开启了合作项目“新市民意识和新生活适应能力培训”，该项目旨在通过系列通识化和适应城市生活的培训，提升农民工的各种意识及适应城市新生活的基本能力，从而协助农民工实现角色的真正转变。

“新市民培训觉得挺好，从农民转型成为市民，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人家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在城市中很容易露出农民的本性，这不是坏事，但你也要适应城市的生活，学习怎么生活，怎么说话。”

2008年之后，张占军参与的协作者志愿者活动有所减少，那时他的菜地合同到期，他不得不开始了“有时十天半月没钱，有时白天黑夜干四五天”的不稳定的打工生活。“什么都干过，焊工、搬运工、装修工，故宫城墙那撒耗子药拔草也做过，还去过医疗器械回收厂、798器件车间等等。”那年他的儿子考大学，用钱的地方很多。

张占军也想过去做全职的社会工作者，“待遇倒是没有考虑过，主要岁数大了，做那些吃不消。他们那些人太辛苦了，每次做活动回来那么晚，吃饭饥一顿饱一顿。”

“去年网上找到一个想做阳台种植的人，他嫌我没有农艺师资格，我当时心里挺不舒服的。我现在的园艺工作，本身就包括农艺了。这个工作要求就是有相关工作经验，我本身就是搞农业的，以前打零工也做过类似的工作，经验就是知识。今年草坪上的草就得了一种和蔬菜一样的病，灰霉病，按说应该打农药，但是雨季打农药24小时就没用了，我自己撒了干粉，几天就好了。那个病如果发生了，就是毁灭性的。”

“这个社会需要公平，谁有能力谁更努力，谁就有更多的机会，将来肯定也是这样的。现在的老北京人也需要改变下自己的观点，比如他们觉得自己是皇城里边的纯粹的北京人，但是他们应该有种压力，别人和你是公平的，都是竞争对手，甚至会超过你。之前李涛老师在讲课上说到，城市和农村这种二元结构必须要打破，如果把城市和农村的户口问题解决了，这个社会就公平多了。”

现在张占军也说不清自己是农民还是工人，他特意引用了王宝强的一句台词，“俺是北京人”，“这样就行了”。“基本也就这样了吧，我儿子毕业以后也在北京工作，我回老家也没什么意义，就剩几间空房子了，地也不是你种。”

“刚来北京的时候，一个90多岁的北京老头看我们干活干得好，他说，小伙子，你们以后就是北京人了。”

“那个老头最早是从山东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