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婆媳形象的深度解析

时间:2022-09-07 01:17:35

《孔雀东南飞》婆媳形象的深度解析

摘要:《孔雀东南飞》自古以来就被定性为“贤妻恶婆”式的婆媳不良关系的展现,这段婚姻也是封建家长制下的悲剧产物。本文主要描述怀有恋子情结的恶婆与贤妻抢儿子,最终酿成家庭悲剧的一个封建家长制下的家庭伦理故事,以期给当代以启示。

关键字:恋子 封建家长制 婆媳关系

一、婆婆焦母的形象解析

(一)畸形恋子情怀

《乐府诗选》本诗解说中提及:“细看全诗,仲卿实在没有父亲,这里因姥而连言公,公姥为偏义复辞。”所谓“便白公姥”“奉事循公姥”其实只是“告诉婆婆”“侍奉婆婆”的意思。况且文中第六段刘氏在拜别婆家人,“上堂拜阿母”“却与小姑别”,只字未提焦父,刘氏这么礼数周到,谦逊善良的人没有去拜别公公,不是她故意不去,而是因为根本没有公公。可见焦母是一个多年寡居的人。这就不难解释为何如此爱子了。寡居的日子,空虚的感情没处发泄,便把对丈夫的爱以及正常的对儿子的爱都一并加放到儿子焦仲卿身上,心理上产生畸变,产生深深的恋子情结。古代“三从四德”: 三从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四德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工。所谓的四德是指:德、容、言、工,就是说做女子的,第一要紧是品德,能正身立本;然后是相貌(指出入要端庄稳重持礼,不要轻浮随便)、言语(指与人交谈要会随意附义,能理解别人所言,并知道自己该言与不该言的语句)和治家之道(治家之道包括相夫教子、尊老爱幼、勤俭节约等生活方面的细节)。焦母丧夫后从子,“从”不仅仅是指跟从,更是指“从事”,具有工作性质。也就是说,丧父后的焦母唯一的工作就是抚爱照顾自己的宝贝儿子,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唯恐一丝不周。更遑论那个抢走自己儿子,跟自己分享生命中唯一一个男人的女人即儿媳刘氏。焦母是嫉妒在心,怎么瞅刘氏怎么不舒服,即使其聪明勤奋能干且专情爱夫。

刘氏妇工了得,“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她妇言谦逊从未忤逆不恭,“谓言无罪过,供养卒大恩”“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当她被赶出婆家,落魄归娘家的时候,面对自己亲生母亲的关切询问时,她本可以放肆地大哭一场,把这两三年来婆婆的刁难、“君家妇难为”的辛酸以及对丈夫的不舍和日后生活的不幸都通通倒出来,但是她并没有说婆家的是非,只是一句“儿实无罪过”,将心中的苦闷与无奈一个人默默地隐忍起来,可见刘氏是一个时刻把握分寸且懂事的女人,焦母“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只是欲加之罪的“辞”。妇容更是举止得体端庄漂亮,丝毫不差于焦母口中那个东家贤女所谓的“可怜体无比”“著我绣夹裙”“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她妇德高尚、老实本分、谦逊有礼,传统优良礼仪她也都符合,完全就是一个中国好媳妇。被赶出婆家时也不忘尊敬长辈,只是一味地找自己的错误,自称配不上贵家子,“昔作女儿时,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兼愧贵家子。”关键是她很爱自己的丈夫,并立誓一生一世一双人,“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可见她的痴情专情,这句肺腑之言更是成为千年的传唱。

(二)封建家长制下婆权的威严

刘氏不仅聪明能干,而且谦逊有礼,不失娉婷俏丽,可谓中国好媳妇。然而婆婆焦母为何就是“吾意久怀忿”?这具有典型封建家长制的特征,在封建社会环境下,是封建礼教下的牺牲品。

在封建社会环境中,公公逝去后婆婆就是君,儿媳就是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婆婆的权威是儿媳所不能违背更不能僭越的。不过,婆媳关系迥异于父子关系。父子是有血缘关系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是夫权的潜在继承者;而婆媳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是婆权的潜在争夺者。这是两代女人注定逃不过的宿怨。“多年媳妇熬成婆”说的就是终有一天儿媳熬成了婆婆,或出于报复心态,或还有一种强烈的控制欲占有欲和隐含的嫉妒心理,婆婆总是对儿媳施以,刁难刻薄,颐指气使,咄咄逼人。古代的婆婆总是有恩义者寡(如文中刘母),有怨仇者众(如焦母所代表的众多恶婆)就在于此了。

然而真正让婆婆焦母棒打鸳鸯的不仅仅只是刘氏跟丈夫抱怨的那些儿媳家务做得不周到惹婆婆心烦,而是让婆婆“吾意久怀忿 ”的真正原因:刘兰芝给儿子下了迷魂汤,施了迷情法,害得儿子鬼迷心窍不去好好考取功名。《礼记・内则》中说得更明白: “子甚宜其妻, 父母不悦, 出。”意思是儿子过于喜欢妻子, 引起父母不高兴, 就可以休掉。本就等着儿子的心性收敛起来,好安安心心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儿子是心气不那么野了,有了为人夫的模样了,也经常呆在家里了。可哪成想,儿媳这个“坏女人”把儿子的心全收到了她自己身上,儿子变得儿女情长,胸无大志,无心再恋官场,把自己多年苦心教导的志向都抛到了身后。“儿已薄禄相, 幸复得此妇。”“共事二三年, 始而未为久。”可见儿子下了只要美女不要江山的决心了,这岂是她焦母所能放任不管的事。于是婆婆一直怀恨在心,在家务上刁难媳妇,“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结果儿媳还告状,焦母就怒骂儿子不孝,居然为小媳妇求情,“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自己又不能说出自己“意久怀忿”的真正原因,只得“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这种貌似无理取闹的借口,就是怒捶床沿,逼温顺听话的儿子就范。在我们现代人看来,焦母对媳妇的怨怼无非就是:刘兰芝是阻碍儿子仕途发展的绊脚石, 出于家族利益考虑, 她必须挽救儿子,指望儿子能重新树立男儿志向,光宗耀祖,唯一的方法就是休掉刘兰芝, 另取东家贤女秦罗敷。

另外,婆权是父权的衍生物, 是建立在封建家长制的基础之上的, 它的职能就是为维护父系血缘群体性利益, 即家族利益服务的, 只要是不利于或有损于家族利益的行为, 都是婆权所不能容忍的。“汝是大家子”, 说明焦家本是贵族大户, 但家道中落后, 焦母必定把复兴焦家的希望全部寄托在焦仲卿身上。正如林语堂所说:“至今中国仍有许多慈禧太后存在于政治家及通常平民的家庭中, 家庭是她们的皇座, 据之以发号施令, 或替她儿孙判决种种事务。”焦母行使婆权, 自认为替儿子做出了忠孝两全的抉择。爱子心切的焦母利用这种手段非但没有取得预想的效果, 反而断送了家族唯一的希望, 实在是可悲可叹。

二、儿媳刘氏的形象解析

刘兰芝毕竟长期生活在封建礼教的社会环境之中,是受封建思想和意识侵淫的社会产物。古代所讲的“三从四德”是她打娘胎里就被要求坚定遵守的。她能干――“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聪明――“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勤劳坚强――“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昼夜勤作息,伶俜萦苦辛”。知书达理,对丈夫做到情定持久――“守节情不移”,对公婆做到孝顺谦恭――“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谓言无罪过,供养卒大恩”,在封建社会也称得上一个“贤妻”,他的丈夫可以证明她的确“女行无偏斜”。然而刘兰芝也是一个骨子里很自尊刚强的女性,虽侍奉丈夫和婆婆尽心尽力,但是也不是一个可以一味受委屈的弱女子。“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自动请求离婚,可谓惊人之举。当丈夫为自己求婆婆留下她无果,假计先回娘家避避等着老公忙完公事再把她迎回家时,她说出自己断断不肯再受屈辱,“勿复重纷纭”“何言复来还”。临终,她一一辞别婆家人,一是礼数使然,更主要的是她要好聚好散,来的时候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过来,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才入的婆家;离开时也要拜了家长才能走出家门,这是她一个为人媳妇该尽的本分,更是她的权力,这是她高贵人格所不能缺少的特质。到了娘家面对亲生母亲“大拊掌”,她也只是一句“儿实无罪过”就把三年来所受的苦闷无奈一笔带过,这也是一种矜持的高贵。最后当阿兄来逼婚时她并没有哭求哥哥拒婚,因为她知道苦苦相求也不过尴尬且卑微地转而低贱下不来台,而是很矜持很刚毅,悲哀不形于色地说:“理实如兄言”。然而暗暗决定“黄泉下相见”也要坚守“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的誓言。可以说,儿媳刘兰芝也是一个不畏封建礼教,敢于追求自己幸福坚守自己婚姻爱情的女子,只可惜,“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在封建礼教氛围之下,她并未识别出封建思想的根源――维护家族的根本利益。她只知道要“三从四德”这些基本规则性的封建礼教要求,只知道和丈夫伉俪情深就可以永久地保护好自己的婚姻,却不知,家庭是需要家长――公婆的信任和支持的,只有你让他们觉得你可以绵延子孙传承香火、相夫教子做到光宗耀祖,让他们觉得你们可以继续维持家族的事业,他们才会承认你在家族的存在。封建家长制和封建礼教语境下,所谓“贤女”, 就是贤良淑德之外,能够唯夫命是听, 以夫家的祖宗基业――家族的整体利益为己任, 心甘情愿地成夫之德, 济夫之业, 恤夫之难。显然,刘兰芝是僭越了封建礼教的。所以她的婚姻悲剧在情理之中。

结语

刘兰芝的婚姻悲剧表面上是婆媳关系不和造成的, 其实罪恶的根源是封建家族的群体性利益。刘兰芝的爱情是为这个家族利益至上的封建社会所不能见容的, 她损害了封建家族的群体利益,从根本上讲是对封建礼教的意识性僭越,是为封建家长所决不能姑息的。焦母所代表的婆权, 归根结底就是拥有家族最高地位的女性为封建宗法思想所驱使, 自觉地代表男性, 为着光宗耀祖的根本宗旨,为着本家族的长远利益而行使父权,是对男权社会父系家长制集权的坚决维护, 这是封建社会的女性长期受封建思想和意识浸淫的产物。

参考文献

[1]张云亮.《孔雀东南飞》中婆媳性格及其关系[A].教材研究,2005(4).

[2]林素琴.婆媳关系不和的背后――《孔雀东南飞》与《钗头凤》婚姻悲剧解读[A].作家杂志,2008(5).

[3]赵渭绒.畸形母爱: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孔雀东南飞》与《儿子与情人》之比较[A].广西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9).

上一篇:清初文人余怀诗词艺术特色探究 下一篇:自然主义视角下对《棉被》的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