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北京 第5期

北京是座古老的城市，作为元、明、清三朝的都城，它那延续了七百余年的层次清晰的格局，我们依然可以从现代北京残存的古老气息中嗅出。你不信？那么来到天安门，从皇城的感受；那么来到紫禁城，从汉白玉缝隙中生长出的杂草里感受；那么来到景山，俯瞰这一切，从这一切的上方来感受。

你的感受是什么？

大。在天安门前，你的眼睛只能容下天安门和蔚蓝的天空，你的心也照样只能容下天安门和天空，有种无法控制的力量控制着你，你的注意力只在天安门。在故宫里，任何一个地方，或宽大，或狭小，都是无数次的重复；太和殿周围的汉白玉护栏，靠近它，然后从任何角度去看，它都是绵延不断；在这里，如果没有雪和温度，是难以区分四季的，听不到夏季沙沙的树叶声，几乎没有高大茂盛的树，听不到秋风萧萧的呼啸：太空旷。何种地方能有如此气魄？必然是大的地方，而且只能是北京。

到了此时，我猜，不管何人都想从心底发出“大城北京”的呼喊吧！

可是，我却始终认为北京是小的，这种“小”，不是江南小城那种“娇小”，给人纤细的感觉，而是平凡普通的“小”，一草一木，一街一巷，是断不能给人“大”的感觉的。

北京并非是高高在上的，它也无意给人盛气凌人之感，那都是古时的统治者和后人强加于它的。北京一如北方普通城市那般爽快，绝不像南方城市那样拖泥带水，所以北京的天气似乎总是一成不变的，天空像是被洗净了一般，少许的白云点缀着，在空气中滋生着简单。雨是忧伤的，诗人总是倾心于它，可北京似乎比较“小气”，跟诗人们过不去，因为北京的天气界限十分明显，雨来得相当急，之后就又是万里无云。夜雨之后，第二天总是找不到落雨的痕迹，只觉得绿叶绿得更加刺眼了，碧空中的白云离我们更加近了。于是，我们大可以把“清明时节雨纷纷”“天街小雨润如酥”抛在脑后，碧蓝的天空让北京更加亲近了，它不再像是个严肃高大又苍老的祖父或是祖母，而像是位年轻漂亮的母亲，就像《西斯廷圣母》里的那位洋溢着微笑的圣母。

北京也是悠闲的，这也赋予了北京人善于过小日子的能力。夏天，他们摇着扇子漫步在公园里――这种景象在二十世纪以前是不曾有过的，这些公园先前也大多是皇家园林。

北京人自由、简朴，他们过着自己的生活，滔滔不绝地讲着笑话，幸灾乐祸周遭的事物，他们的乐观感染着我们，或许再说简单点，他们只不过是在屋檐下过着无关地位、无关贫富的生活。

他们生活在四合院里，院子里通常住着几家人，是非常大的，这种尺寸，南方人多半是受不了的，天井是很大的，所以北京人心胸也宽大起来。院子里有绿树，也有五彩的花，当宠爱花草树木的北京人用清水浇洒它们时，北京人的心突然也娇小纤细了起来，纵然这院子那么宽，这天井那么大。

北京是小的。我们印象中的皇城只属于现在，却不属于过去，真正代表北京的是它至今也未断绝的精神，如今已融入北京人的血液和北京城里的一草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