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沧海 第5期

时间:2022-04-30 01:51:45

很多很多个夜晚我躺在床上,眼望白色的天花板有欲说还休的冲动,大概是太过需要倾诉而徒生出了些许无奈。夜幕倾垂,淡蓝色的天光像是某种神秘的隐喻让人无法捉摸,夜与昼的变换片刻间如此清晰。我闭着眼睛,却没有睡意。

2007年,在被认为理所应当的目光中我毅然走进文科班的教室,内心充满了美丽的幻想和无尽的期待,似乎那里有座繁花装点的阁楼,摇曳着关于梦想关于生活关于未来的憧憬。

我在课堂上放肆地看王小波,在周记上大段大段地写诗,青春宛如一块刚刚印染的绸缎,有着良好的质地和斑斓的色彩,天高地厚大概只是遥远的企及。然而,第一次模拟考试我的成绩在班里只居中下游,我的语文成绩更是令人瞠目结舌,我拿着卷子像个被当场抓住的小偷一样去找我的语文老师,她用复杂而含蓄的眼光看着我,她说:“你是个学生,你要高考。”

于是我收起了那些纸张精良摸上去便让我心安的课外书,安安静静地遵循着别人的生活模式去学习、生活,认真地抄写笔记,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饭,关注成绩关注排名,曾有的澎湃的思想在不堪寂寞之中倏然消逝,只剩下一个空壳。我不确定这是否就是青春该有的模式,只是我知道我违背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那个学期的期末考试,我从班里的28进到19,与此同时,我的座位也相应地靠前了。

付出和收获的正比在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得到了最有力的彰显,然而,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样裸的道理是否有些太过直白?

卡夫卡说,真的道路与其说是用来供人行走的,不如说是用来绊人的。

同班同学买的很多杂志上都可以看到一个女孩子的专栏,他们总是会兴奋又略带虔诚地去看她的字,那其实还是个比我们小的女孩子,但名气的光环总是会遮盖看真相的眼睛。我在他们的高谈阔论中微微露出笑容,我听着他们谈论着她的种种像在看一本传记,只是没有人知道我和她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直到有一天同桌买到了一本过期的杂志,她在上面看到我的名字的时候张大了嘴巴,她转过头来问我说“这个人是你还是和你重名”的时候,我摆出一副生气的表情回答:“你别跟我开玩笑了。”然后同桌嘀咕了一句,“我就知道不是你。”

我在低头的瞬间想起了我初中时候的班主任,她总会拿着我的稿费单满面春风,她甚至纵容我在她的课堂上看书、写文章,她在我的毕业手册上写“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想到这些我的眼睛有些模糊,于是我快速地拿出数学题以使得自己归于宁静。

那个周末我又去了我初中的学校,那里已经盖了新的教学楼,操场也重新修葺得宽阔美丽,煤渣地被塑胶跑道所替代。我很想再去我原来的教室原来的座位坐一坐,但看门的大爷不让我进去,我说我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他摆摆手,脸上有堆满皱纹的自信的笑容,“还骗我,一看就不是。”他的话语竟和同桌的嘀咕有着异样的相似,我在那个瞬间特别怀疑别人眼中的我究竟是不是我自己。

每天放学的时候我都会在固定的站点固定的时间看到3路公车,一些人蜂拥而上一些人匆匆而下,前后车门,相反的方向。在无数个公车将要启动的瞬间,我都有一跃而上的冲动,想要它带我走,随便去哪儿,没有目的地。

可是,我不仅缺少勇气,更缺少金钱,所以每天“3”号牌跳动着远离我观望的视线。

我曾有过很多惊天动地的计划,比如一个人去浙江旅行,不带一针一线,看看自己的生存能力到底有多强;比如一个人流浪到一个未名的小镇,在那里过“采菊东篱下”的生活。可是这些计划全部付之东流,因为“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人生就是这样,得到一些就注定要失去一些,公平交易。因之在很多个以为坚持不下去的时刻我都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我相信此刻我的妥协必会换得此后诗意的生活。

有个年轻的在上海买了房子买了车子,他写的书也总会洛阳纸贵,他一步步变得强大起来,不再在意别人恶意的评论和攻击。可是我依然会在深夜翻看他曾经写过的那些有关高考有关文理分科有关友情有关理想的与现在的华丽完全相反的字。我清楚地记得,我曾抄过整本他的字,后来那个本子在某年某月某一日,下落不明,仿佛我们青春的印记,在时光的洪流中被渐渐磨平。

现在我坐在高三的教室里,身边弥漫的尽是拼搏和进取,因而更显得自己懒散和格格不入,我总是会在政治老师讲到一道无趣的哲学题时想起我夜晚看到的没有星星的夜空,带着包容万物的品格和胸怀等待日升月落,低头是我贴在桌角的我最钟爱的女作家三毛写给自己的句子:我要你静心学习那份等待时机成熟的情绪,也要你一定保有这份等待之外的努力和坚持。于是我拍拍额头,重新拉回思绪,让那片星空渲染我充满了点线面的梦。

这是否就是我们当下的人生,蓬勃和倔强注定要在漫长的旅途中变为尘沙,用疼痛教会我们:真正的人生该是纯净、平和、隐忍和良善。直到我们真正经历了当下这些在我们看来无比艰难的生活之后,我们才能懂得原来这段生活是如此地美。

而我坐在这里,如同一朵微小的花。

你要相信,她的心里在酝酿一个关于大海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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