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小伙遭“钓鱼执法”断指讨公道始末

热心小伙遭遇“钓鱼”

孙中界今年18岁，家住河南省商丘市柘城县胡襄镇后卢村。孙中界的哥哥孙中记在上海庞源建筑机械工程公司车队当队长。2009年10月，通过哥哥介绍，孙中界来到上海，到哥哥所在的公司开车。然而孙中界万万没想到，上班刚两天，就给公司惹下了大祸。

2009年10月14日晚，孙中界驾驶公司的金杯面包车，将厂里工人送到宿舍后，大约7时30分行至闸航路和召泰路交叉口时，孙中界看到路中间站着一男青年，频频挥手示意停车。

看男青年着急的样子，孙中界就将车停下。拦车男子说天色已晚没有公交车，附近也叫不到出租车，问能不能将他送到闸航路的水泥搅拌厂。男子边说边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孙中界看他只穿一件T恤，这么晚非常冷有些同情就同意了。

车上，两人交流不多。此前，孙中界曾听说过“钓鱼”抓黑车的事儿，所以他半开玩笑地问道：“兄弟，你是不是‘钓鱼’的?”但对方没有应答。走了四五分钟后，男子说到了，就在孙中界停车的瞬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男子掏出10元钱，往仪表盘右侧一扔，随后伸脚急踩刹车，并伸手拔下车钥匙。

这时，孙中界看见车前侧过来一辆面包车，车上冲下几个人，不由分说打开车门。他们自称是执法大队的，说孙中界黑车营运拉客。孙中界赶紧解释，说刚才上车的男子可以作证，可那男子已不见踪影。

几个人把孙中界从车里拽出，还拿走了其驾驶证和行车证。随后孙中界被推上面包车，面包车驶进附近一胡同，胡同里停着一辆依维柯，他们又把孙中界推到依维柯车上。上面有几名穿制服的男子，孙中界掏出手机想报警，却被他们没收。一名男子拿出上海市浦东新区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调查处理通知书，说孙中界开黑车，非法营运。孙中界说是对方主动上车，也没向对方要钱，自己纯粹是做好事。可执法人员坚持说他非法营运，还让孙中界在通知书上签字，但孙中界拒绝签字。

孙中界准备再次报警，但对方拒绝归还手机。双方僵持了大约1个小时，孙中界要上厕所，但对方坚持必须签字才能走人，万般无奈，孙中界只好签字。随后，对方归还手机，孙中界被放行，但车被扣留了。

执法部门否认“钓鱼执法”

做好事却遭诬陷，孙中界越想越窝囊。回到公司，孙中界向哥哥讲述了事情经过。哥哥训斥刚成年的弟弟“你傻啊，不知道现在好事难做么?”

当晚9点多，孙中界回到租房处越想越生气，他跑到厨房拿起菜刀，向左手的小手指猛地砍下。哥哥赶来时，手指已断。他立即将弟弟送到医院，医生说断指即便能接上，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灵活了。

对于“黑车”一事，孙中记说，弟弟才上班两天，他哪敢开车要钱，这是执法局在“钓鱼”。孙中界解释说，自己所驾驶的面包车，实际用途是每天接送厂里的工人，车辆在每天使用完毕后，，必须开到厂里停放，根本没有闲置时间做“黑车”生意。

上海庞源建筑机械工程有限公司一负责人说，被扣的车是工程用车，车辆管理有严格规定，司机不允许擅自开车外出，车辆的出发地和目的地必须登记，公司的车辆管理登记表上，清楚记着每天车辆行驶地点，绝没有做“黑车”生意。

事情发生后，哥哥孙中记向当地媒体投诉，上海媒体率先报道“断指证清白”后，继而引发全国媒体报道，一时间引发轩然大波。

对于“断指证清白”事件，2009年10月16日，上海浦东新区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相关负责人认为，按照以往案例，百分百可以认定孙中界开“黑车”，但所有驾驶员都不会承认自己开“黑车”。至于如何判断是不是“黑车”，一般认定以车主与乘客是否发生了以营利为目的的利益关系，除了司机是否收钱外，通过对乘客的询问、执法队员现场判断司机是否从事非法运营。对于上孙中界车的那名男子的身份，该负责人表示他们并不认识。

乘客要求的停车处与执法部署相重合，是巧合还是“钓鱼”执法?仅凭乘客的一面之词，是否可以认定孙中界从事非法运营?面对采访，浦东新区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相关负责人说，打击非法营运的执法具有即时性的特点。此事中，乘客愿意出来作证，但并不清楚他有没有录音。如果此事进入法律诉讼阶段，该证人证言可以呈堂提供，但通常情况下，一般采取不见面原则。如当事人有异议，可以行使行政诉讼和行政复议等法律手段。

谈及当时现场不让孙中界报警的原因，原南汇区城市交通行政执法大队大队长、法人代表朱伟忠称，根据以往经验，曾有黑车司机喊来同伙围攻，甚至招来几十辆车围困执法人员，所以，在控制嫌疑人时不让随便打电话。此次执法，警方已到场，没必要再报警。

“钓鱼执法”事件频发的背后

上海出现的“钓鱼执法”事件，孙中界不是第一例。一位上海老司机告诉媒体，“钓鱼执法”是行业内公开的秘密。近年来，上海市闵行区、宝山区等市郊的城市交通行政执法大队一直这样执法，往往通过埋伏“当场抓获”正在进行“非法营运”的车辆，然后处以1万至2万元的罚款。整个上海市至少有上千个“钓钩”，每次执法活动前，执法大队都会先确定抓黑车的地带，然后带着“钓钩”去踩点……

在闵行区官方网站上，一份名为《阂行区交通行政执法大队2007～2008年度创建文明单位工作总结》的文件上提到，两年里，该大队“查处非法营运车辆5000多辆”，“罚没款5000多万元”，“超额完成市总队和区建管局下达的预定指标任务”。对此，有法学界人士质疑：该大队坚称没使用“钓钩”，那么能否透露如此丰厚的“油水”，如此迅捷的创收速度，“执法创新”的驱动力从何而来?哪来如此高的工作效率?拟定此类罚没指标与法有据吗?

遭遇“钓鱼执法”的司机多数选择了“吃哑巴亏”，当然也有勇于揭黑幕者。2009年10月18日，著名法律专家郝劲松曾给上海市18个区县的建设和交通委员会以及上海市交通行政执法总队发去19封申请函，要求他们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信息公开条例》，公开近几年的“钓鱼”信息，包括查获非法运营的“黑车”数量、罚没金额总额及去向、预定罚款指标任务、配合执法的“钓钩”人数以及奖励金额等敏感数据。

人民日报发表评论说，“钓鱼式执法”不仅麻痹和摧毁着公众对法律的信任，更可能摧毁人们向好行善的价值追求。这些质疑与不满，已经触及到政府形象，威胁到社会道德的培养。长此以往，政府的公信力、法治的尊严、社会的公德意识都将大受损失。人们期待的，不仅是个案的处理，更希望有关部门对这一执法手段本身彻底调查，公正公开处理。

浦东新区公开道歉

2009年10月17日，“断指证清白”事件引起重视，上海市政府要求浦东新区政府迅速查明事实，将调查结果及时公布。而2009年10月20日，浦东新区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公布调查报告认为，不存在所谓的“倒钩”执法问题。但调查报告引发了各界强烈批评，人民日报两度发表评论，央视明确提出质疑，上海市高层也不满该调查报告，重压之下，浦东新区当天组织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律师、媒体记者重新调查。

2009年10月25日，新华社提前公布调查结果，确认孙中界遭遇“钓鱼”，那位搭乘孙中界车的男子并非普通乘客，在当天整治非法营运行动前，原南汇区交通行政执法大队一负责人就将执法时间和地点告知了“钩子”陈雄杰。

2009年10月26日上午，浦东新区政府召开新闻会，承认有关部门在执法过程中使用了不正当取证手段，浦东新区政府责成有关部门依法终结对此案的执法程序，向社会公开道歉，并对直接责任人追究责任。新闻会前，浦东执法局负责人当面向孙中界道歉，并对因此造成的损失协商国家赔偿。

2009年10月29日，上海市政府发言人陈启伟表示将以事实为依据、法律为准绳，实事求是地按法定程序处理“钓鱼执法”事件。上海浦东新区副区长陆月星和浦东新区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局长吴福康均被给予行政警告处分。

面对调查结果，孙中界喜极而泣，感叹“终于还我一个清白”。孙中界希望对方早日兑现承诺，赔偿损失。至此，这起“钓鱼执法”事件终于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