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蔗情结 5期

她看看科室里的挂钟，临近下班时间，上面来检查的团队也就是说要撤退了。她不禁松了口气，准备洗手下班。她走出医院，一缕风吹过，带着冬天的气息，有一丝刺骨的凉，她觉得很惬意。有一抹阳光泄下，照得她感觉有些炫目。为了应付检查，她这些天累坏了。因为她是毕业不久，理论知识很牢固，专业技术很扎实，还没有一丝半点还给老师。所以，检查医疗质量，她要负责很多项目。好在检查团已经撤退，下午上班就不会这么紧张了。想到这里，她感觉绷紧了的神经一丝丝在释放，头也不那么晕乎乎了。

他今天被邀请来政府机关开会，就在她医院对面。听那些成功人士的报告，换句话说就是分享别人成功的喜悦。散会了，他跟一些前辈走出政府机关的大门。那些行政精英的激情演讲仍然还在他头脑里闪烁。他是本科大学刚刚毕业，他在想，他面前将有怎样的仕途？他的人生将有怎样的路？

他是在用力甩出去他的右边的那只胳膊时惊醒的，要不然，他还在想那些事。她碰巧也有一些惊愕，她以为她碰到他。因为她一直就在思考，没有注意对面有个跟她一样沉思的人，而且跟她是面对面走来。他们都很年轻，正是人生花样的季节。他们就这样相遇，以致相恋。

两年后，他们成家了。他相貌帅气，秉性实在，温文尔雅，才华横溢，没有背景。她娇小玲珑，养尊处优，善解人意。所以他们的结合经历了一些风雨。他们有很多共同语言，有很多共同爱好，甚至脾气的臭味也有些相投。这正好应了一句经典名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虽然不是门当户对，倒也相得益彰。热恋时期，他们可以小妹妹唱歌郎奏琴。他们的才气和他们的恩爱如此遭人耳目。

日子总是不经意就流淌，如流沙在指缝间穿过。握在手里的越剩越少，比如青春，比如梦想。时间一晃，他们竟然已经一起走过了15年，于人生而言，有多少个15年呢？又有多少个15年可以挥霍，可以展望？

15年了，她把日子折叠又舒展，重复着重复，仿佛要把日子进行咀嚼，但是如何用力，也没有嚼透，嚼烂。她依然15年如一日忙着家务工作孩子，他每天只忙着工作。这好像已经被法律规定，约定俗成。她感觉苦闷，要做一个贤妻良母，要做一个女强人，好像不能并列存在。

她变得沉默，成熟。她话少，是因为她觉得做的已经很累，再说出来的话，那样更累，她不想重复那些生活琐事带来的倦怠。也想改变这一切。所以工作很努力。她想把一切埋进忙碌里。15年后，新婚燕尔的浪漫成了永远的记忆，她有些哀婉，甚至委屈。她在想，如果她当年选择的是另外一个人，她的人生将又是一番景象。但是，于人生而言，没有如果，没有设想，没有如果的事。

他很勤奋，日子在他手里紧紧攥着，他总是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用她的话说，是死气沉沉。就像一道算术题，只有一种解答途径和方式。

他努力改变，忙得就像蚂蚁。他在她的相夫教子下，小有成就。只是越来越忙碌，越来越有应酬，他可以忙到把家里当旅馆。

矛盾总是存在，一个旧的矛盾的结束就是一个新的矛盾的开始。世俗凡人，总是在被这些矛盾纠缠。所以困惑，所以烦恼，所以困惑和烦恼不断周而复始，把日子往后延伸。

已经午夜了，她在网上已经百无寂寥，唱歌唱得是喉干舌结，她感觉无聊极了。他不在家，她只能栖息在网上。无论怎样，她不是一个无

聊的人，没有他陪伴，总得给心留一个通道，这可能就是她上网的原因。他和她是QQ好友。他的头像依然亮着，所以，她知道他还在忙着。他的头像是忙碌状态，用她的话打趣说，他是永远的减号。她也经常要他做选择题，是工作重要，还是家重要？他就会跟她说，有什么办法？工作也是为了这个家。她也会说，家都不要，不存在了，你工作挣得钱给谁花？就像争论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那么无聊。但是这个无聊的话题总是很不经意就被提出，被周而复始。因为她希望他们的生活质量要高点，就像她精心炒作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她希望他可以一起经营他们的生活品质。她不觉又想起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和磕磕碰碰。她感觉现在她老了，要不然怎么老是喜欢回忆？

她想起他们最初相识，他第一次去她家。那是过完新年，他来探望，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完全确立。她正陪家人在打麻将。他傻傻地。感觉很憨憨地出现。那时候还没电话，就没有预约。所以这种场合感觉怪怪的。她不禁想要捉弄他。也可以打破现场的尴尬。要是父母看他如此腼腆，不知涉世，断不会让他们来往。况且她的姐姐也正在恋爱，那未来的姐夫可是又有背景，又有人才，不可以让姐姐看笑话。她天生爱热闹，爱玩笑，性格开朗大方。她跟他说，我们都口渴了，能不能麻烦你.....她装得很镇定，用眼角瞥了一眼墙边的一根甘蔗。他很聪明，立刻心领神会，三下五除二，一下就光荣完成任务，取得了革命性的进展。想到这里，她不禁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虽然日子不是那么一直璀璨着，但是也不失舒坦。主要是他一直很听话，可能就是最初，她已经决定了胜负的先机，她一直就是高高在上。一直扮演着主导。用他的话说，她是这个家里永远的一把手。他在外，有实在不能实施的任务，在她的下，他只能可怜，委屈地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就是有一种傻，好像风筝，那线总是捏在她的手里，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夺取政权。他心甘情愿。他感觉他娶的是一个魔女，她天生是要来折磨他的。他愿意把他捧在自己手心里，甚至心窝里。他喜欢她孩子一样的笑，喜欢她一下子就露馅的埋伏，喜欢她温暖的小手在他身上游走，感觉就像熨斗。他就会满足，会觉得生活不那么枯燥乏味，感觉到生活真实，没有政治的味道。所以他就惯着她，直至一生一世。他经常跟她说，老了以后，她一定要先死，免得不能承受无法面对失去他的严重结局。她一直就觉得他傻，而且傻得很透彻。她老说，他就像老版的电视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傻不拉几。他就会笑，他们就一起笑，所以他们的孩子也觉得他们两个老莫名其妙地笑，是不是有脑残倾向？

她看看儿子，儿子在她的相夫教子下蓬勃发展，茁壮成长。已经22点了，他还没回来，电话里说要加班写材料。她打开千千静听，房间里立刻流淌着舒展清新的音乐。她走出房间，把门外的灯打开，她知道他快回来了。这是多年的习惯。她上夜班回家，他也会跟她把门灯打亮。

所以，她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他也是。他们感觉无论身在何地，无论天气多么寒冷，只要走到家门口，就有一盏温暖的灯亮在那里，就有一颗温暖的心守在那里。她拉开窗户玻璃门，立刻有一阵寒风溜进来。她想起他今天穿了羽绒服，是她提醒今夜会下雪。她不禁庆幸自己的先觉先知。她重新又回到电脑面前坐下来。他的头像依然亮着。她感觉心里很燥，口很渴。她点开他的对话框：我要吃甘蔗！但是没有回应。她很郁闷，他这段时间老要加班，他现在总是迟迟回家，他办公室有一群年轻的美女，他的QQ好友面板上有几个的女网友......她想打个电话

，冲动是魔鬼，她把摁出去的11个阿拉伯数字又删除，她感觉自己很无聊，很可笑。她想等他回来，就一一盘查，他在她心里绝对是闷骚型的人，现在正是他最光辉灿烂的季节，那些美女确实有危险，而他就是目标。她不禁有点担心。她也为此跟他说起，他就大声说，不想吵，这么忙，没有空这么无聊。在她的无休止地纠缠下，他就甩出一句，我不想吵，是因为家不是讲理的地方，是讲感情的地方，并不是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那样。她就只好捡起她的猜疑，她的好奇心。

玻璃窗外，风声越来越紧，雪花越来越大。她感觉困死了，眼也快睁不开，她在想可不可以找根牙签来撑着？他还没有回来，她的甘蔗还没吃呢。他是经常加班到深夜也要给她买甘蔗。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对甘蔗情有独钟。在他看来，还从没知道有谁会对甘蔗这么热衷。他想起他第一次去她家，她吃甘蔗，很爽快的样子，好像天底下甘蔗是最美味的食物。就像她在他心里，没人可以替代。没有原因。

在她快昏昏睡去时，门匙响了。半夜突然睡醒的人，如果突然听见这种声音，第一感觉肯定会怀疑是小偷。但是只有她，知道是他回家了。因为，他经常半夜回家，带着这样的声响。她心里已经习惯了一丝不快，但是只是一小会。因为他会故意逗她，她很快就会笑起来，百发百中，成功率太高。她也想装很愤怒，但是总是演技太差，她的嘴和她的牙齿很快就出卖她。还来不及发火，她的样子就变形成笑脸娃娃。

她坐起身，感觉怪怪的，她觉得很好笑。因为他披着一身雪花，还戴着帽子，再加上戴着眼镜，活生生就像太空人，冻的是龇牙咧嘴，样子很是滑稽。她不禁要打趣他，笑问他，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我咋没听见犬吠，你就已经回了？他大笑着对她说，因为，因为我给犬喂了肉包子了，明白不？他边说边把一节甘蔗在她眼前晃动。她知道她说的犬就是她，她就是他惯坏的孩子。他看着她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一边给她接甘蔗渣滓，问她，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甘蔗？不许拒绝回答，不许弃权。她只笑，笑的要簇成一团。她说，这么简单的问题，能难倒你高智商的人？他就掐她，说我也困惑，我怎么就对你也这么纠结，对你如此死心塌地。而且15年了。她说，这是一个公式，早就有答案，只不过要通过甘蔗进行论证。我有一种习惯，就是从甘蔗的尖端吃起，越往后就会越甜。苦尽甘来，甘蔗的尖端不是苦味，而是微甜，基调就是甜味，是不是就像我们的生活？

他看着她，觉得她每句话都有道理。人生百味，人们追逐的更是甜味。生活的甘甜就是幸福的极限。正如吃甘蔗，如果浅尝则止，断然不知道甘蔗到最后会更加甜美，从淡到浓，是一个体会的过程。它更是一种生活的态度，一种心态。幸福就在彼岸，只有一只坚持走下去，充满

信心，就一定会获得。明天就会更加美好，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