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乡村自己说话

时间:2022-09-01 04:19:19

让乡村自己说话

中国目前的乡村图景,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所谓的有乡村经验的作家,事实上并不存在。多少年来,饥饿成为了乡村的主题,我们关注农民的命运,探求他们的精神内核,建立自己的艺术世界,都是在这个主题之下展开的,可以说,遵循现实主义笔法的乡土文学作家,多少年来就吃着这碗饭。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作为一个写作者,必须洞察这种变化。眼下的中国乡村,不再自成一体,它与城市发生着深刻的联系,至少从目前看来,这种联系的表面是进入,本质是对抗。农村根本无法融入城市,农民也不能。农民的收入在增长,但与支出增长的速度相比,收入增长显得多么微不足道,而教育、医疗的过快市场化,使农民不堪重负。由此,农村――特别是西部乡村的现实处境是:饥饿不再,而贫穷依然。在与城市的比照当中,贫穷的程度就显得触目惊心。贫穷是一个比饥饿更大的概念,内涵更丰富,需要我们探讨的东西也更复杂。我同意这样一种观点:我们关注当前的农民问题,不是他们收入增长的问题,而是收支呈现出的巨大落差,当前农民的苦,不仅是物质方面的,还是精神和社会方面的,农民问题不仅是经济问题,还是文化问题,不仅是生产方式的问题,还是生活方式的问题。同时,由于污染等诸多社会流病向农村的转移,农民所遭遇的困境和不公正,不是比以前更少,而是更多。

一个有良知、能担当作家之名的写作者,指引他的永远是现实,而非别的什么,他去关注农民、农村和农业的命运,只是因为这些方面让他感受到了疼痛。他关注现实,决不停留于表面,而是深入思考,剥离出现实背后的真实。作品的价值就是这样显现出来的。正由于此,那些熟悉乡村的写作者,如果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作家,就不会因为国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而窃喜自己赶上了时候。文学的本质,是对现实的不满,文学的产生,是因为现实与理想之间永远存在着距离,对作家而言,这种距离非常重要,既是他创作的动力,也是他灵魂的营养。作家在提示这种距离的时候,决不是为了颠覆某种秩序,而是希望人们明白,在我们的社会里,还有这样一群人,还有这样一种生活以及情感和思想。作家的爱与恨,都建立在人文关怀的基础上;正因为如此,往深处和大处说,作家心里事实上只有爱,哪怕他在作品中怒斥,他的目光也探测到了对象背后的无奈、无知以及常人难以察觉的不幸――灵魂的堕落是最大的不幸。让乡村自己说话,让作家说自己的话,这比啥都好。

我反对以题材划分文学,但我认同文学的地域性区分。尤其是当下,经济发展的严重失衡,使文化的地域性更加显明地凸现了出来。“西部”这个词,在许多国家的文学史上都是一个重要标杆,都是可以产生大作品的地方。这是因为西部开发晚,更多地保存了文学的元素;更重要的是,东部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陌生的事物置换乃至摧毁了,西部却有一个挣扎和呐喊的时间与过程。

具体到我们四川的小说创作,我觉得有这样一个现象:说好也好,说差也差。差的原因,主要是小气和土气,那是写作者精神境界和艺术修养的问题,不去说它,我在想那个土气是怎么造成的。我们没有理由说自己写的是偏远乡村的故事,作品的气质就可以灰头土脑。我觉得,这一是因为我们过分强调方言的运用。造成土气的另一个原因,是我们缺乏未来精神。一个好的现实主义作家,必然也是一个未来主义者,他有先进的世界观,并在未来眼光的引领下建立自己的高度。造成土气的第三个原因,是我们的小说很难得有一部表现出对这片大地的痴迷。这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爱国主义或爱家乡主义。我们既然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它养育了我们,也养育了万物,它的山与河都必然地带着某种神性,同时也与我们的历史和生命有着连骨带血的联系,而我们的文学只有少数作品,很难得的表现出这种神性和联系。

终归起来,任何一次自我解剖都是精神的新起点,我们四川已经出了那么几位在全国产生很大影响的优秀作家,像我这种写作者,当虚心向他们学习,力争写出一些像样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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