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的返乡之路

时间:2022-08-31 07:55:20

朦胧诗人的集体回归

1978―2014。

如果从1978年和芒克等人一起创办《今天》算起,北岛的诗歌生命已持续了36年。

比北岛稍晚的于坚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我们已经写了30年,我们是中国白话诗历史上写作时间持续最长的一代诗人。这是精神衰败的时代,也是写作的黄金时代。”

而今,《今天》依然存在。最新一期,舒婷、毅伟、王安忆、陈力川、大仙、顾晓阳、德国汉学家顾彬、法国翻译家、诗人尚德兰分别写下文字,纪念他们共同的朋友顾城。《今天》的主编,依然是北岛。

1979年初,顾城第一次走进位于北京东四十四条76号的《今天》编辑部,见到北岛和芒克。2013年12月29日,纪录片《流亡的故城》在距离当年《今天》编辑部不远的地方举行首映式。这时候,顾城已经死了20年。

朦胧诗“那一代人”再次集体走回我们的视野。

北岛不仅以他的诗作影响诗坛,自1978年创办《今天》杂志以来,更是诗坛的组织者与活动家。2007年受聘香港中文大学后,他创办了中国最重要的诗歌活动之一――香港国际诗歌节。从7年前第一届诗歌节开幕以来,已有几十位在国际诗歌界享有盛誉的诗人受邀参加,为中外诗人的交流提供了最好的平台。

2013年11月24日晚,由北岛主持的第三届香港国际诗歌节闭幕。开场前,北岛露了个脸,灯光熄灭,他便消失在黑暗中。

距离1979年北岛和朋友们在玉渊潭公园第一次开朗诵会已经过去了35年。那是早春,观众围成圈儿,“最外圈是警察,警服刷白。”他在一篇以《朗诵记》为题的文章中写道。同一篇文章他还回忆了1986年深秋在成都参加诗歌节的盛况:开幕那天,尽管有工人纠察队维持秩序,没票的听众照样破窗而入。他们冲上舞台索要签名,“钢笔戳在诗人身上,生疼”。“那时的诗歌写作讲究铿锵有力,像我的《回答》,朗朗上口。那与其说是朗诵,不如说演说,振臂一呼,应者云集。”

当年的公园朗诵会如今搬到香港的街道。本届诗歌节的一大创新是“诗歌电车行”。组织方安排29辆在港岛运行的电车,在车内张贴中英文对照的诗歌。这些1904年便投入服务,已经在港岛行驶了一个世纪,被市民称为“叮当车”的电车,第一次迎来了操着不同语言的诗人。

这是64岁的北岛病愈后参加的第一个大型活动。“诗歌组合电车,是想要表达诗歌和城市的融合”,北岛说。他居留海外期间,多次参与这种集体阅读活动。“由于车厢拥挤,一旦你被卡在某个角度,那非读不可。”

出走与返乡:

漂泊已经是一种生活方式

我对着镜子说中文

一个公园有自己的冬天

我放上音乐

冬天没有苍蝇

我悠闲地煮着咖啡

苍蝇不懂得什么是祖国

我加了点儿糖

祖国是一种乡音

我在电话线的另一端

听见了我的恐惧

于是我们迷上了深渊

――北岛《乡音》

祖国细化成一种乡音,这是何等的乡愁?从欧洲到美国,再到香港,对于北岛来说,漂泊已经是一种生活方式。

他将自己的人生分为三段:从出生到20岁开始写诗。这是第一段;从20岁到40岁是在国内折腾――地下写作,办《今天》,搞翻译,换工作,最后成为自由职业者。这是第二阶段;40岁出走,至今都生活在海外。

拖着行李箱、周转四方维持生计的北岛,不能接受那曾经专注于反抗、为苦难及社会理想而颤栗的时代精神的喉舌,转向个体的、漫游式的苦吟,转向疏离现实的“词的流亡”。

在美国时,有一阵,他独自养家带女儿,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第一大难关就是在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教书时被老板炒了鱿鱼,当时没什么存款,房子每月还要付按揭,一脚踩空了。“我终于体会到资本主义的厉害,像老虎。幸好被约写《作家手记》,救我于水深火热中,还逼出写散文的能力。后来我转向用英文教写作、出去朗诵,都和生存压力有关。”

二十多年的海外漂泊中,回家之路,他一直没有停止寻找诗作《回家》,诗中他放任梦境中的感性,饱含浓浓思乡情。而在2001年重回故土后他写下《黑色地图》,家已经变了,回乡治好了思乡病。

北岛说如今的生活是二十年来最安定的,离北京也最近。

他继续阐释他心中的故乡:“2001年底是13年后第一次回北京,震动最大。北京完全变了,早年和老北京的联系被割断了。这个过程让我痛苦,好像在故乡反而迷失了,连自己的家门和读过书的学校都找不到了,只能坐出租或有人陪着。这倒也好,回乡之旅彻底治好了我的乡愁。如果说还有乡愁,那也是对一个遥远的文化记忆的乡愁。而作家的好处是,他可以用文字恢复一个业已消失的世界。”

“北岛之夜”:

在香港唤回逝去的青春

《今天》是一代朦胧诗的代言刊物,曾经一度停刊。而今,北岛在香港重新延续《今天》的诗歌香火。几十年来,他始终没有远离诗歌,尤其是,在香港这个几乎没有写诗读诗传统的地方,他仍然克服种种困难,让诗歌生根发芽,举办了多次不同主题的诗歌交流活动。

在香港,他遇到过当年的读者,有商人,有官员,他们仍然谈论诗歌。他也遇到年轻的读者。“前不久参加中文大学的诗歌活动,叫‘北岛之夜’,来了600多学生,都是年轻人,当然这和大学的环境有关。可是我觉得这种现象应该是普遍的。诗歌毕竟还是和热情有关,适合正处于青春时代的年轻人。”

北岛曾把诗歌和诗人引发的疯狂解释为时间差:那是意识形态解体和商业化浪潮到来前的空白。“诗人错戴了面具:救世主、斗士、牧师、歌星,撞上因压力和热度而变形的镜子。我们还险些以为那真是自己呢。没两天,商业化浪潮一来,卷走面具,打碎镜子,这误会再也不会有了。”

然而,正是在商业浪潮反复冲刷的香港,这种去除商业化的活动才成为可能。

北岛周围,赞弹皆有。还好,毕竟是香港。他曾在散文集《青灯》中写道:“如果说中国是一幅画,那么香港就是这幅画的留白,而我则是在这留白处无意中洒落的一滴墨。”

“如果全球化是大陆,诗歌就是岛屿,全球化的时代在政治、语言、文化、宗教各个领域充满交错、差异与对抗,特别是为了突出诗歌的精神指向。” 北岛以此诠释了“岛屿或大陆”这个主题的由来。

在评价这一系列活动时,北岛说:诗歌应该成为一个事件。

北岛自2007年定居香港,并在中大出任教职,每年开授诗歌创作课程。在这里,他笔耕不辍,对他来说,写诗是严肃认真地创作,不是网络时代的自说自话或自娱自乐。他还完成了一部回忆故乡北京的散文集《城门开》。“你的《城门开》在香港写成,萧红的《呼兰河传》也在香港写成,好像香港是特别容易引起乡愁的地方。”听罢香港诗人廖伟棠这一观点,北岛点点头。

让人想起了一首北岛早期的诗《走吧》:“走吧,我们没有失去记忆,我们去寻找生命的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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