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教儿的人生大课

家住辽宁省大连市远郊的刘娥是一位贫困的单身母亲。1989年夏天,儿子方涛6岁,丈夫患肺癌去世,门前的半亩薄田和屋后的20多棵苹果树,成了母子俩全部的生活来源。

方涛上小学一年级就表现出了超强的学习能力,但除了学习,他似乎没有别的爱好。

有一天晚上,刘娥突然腹痛难忍,她几次喊方涛,同在一个屋里看书的方涛居然没听见。好不容易听到妈妈喊他,却头也不抬地问:“什么事?”“帮妈拿一片止痛药来。”刘娥强忍着疼痛说。方涛应声去拿了止痛片,但递给妈妈后,居然连水都没倒就转身回书桌前继续看书了。刘娥吃了止痛药依然疼得几近昏厥,不得不再次向儿子求助:“涛涛,你去卫生所找个大夫来,妈妈疼得受不了了。”方涛依然头也没抬,只说了一句:“妈,你刚才不是吃药了吗?等一会儿就不疼了。”“方涛,是不是妈妈死了,你也不能把眼睛从书本上移开?”忍无可忍的刘娥生平第一次向儿子发火了。方涛这才站起身来,也才注意到妈妈已经疼得满头大汗。那天若不是送医院及时,刘娥的急性阑尾炎可能会危及生命。

而此时的方涛已经14岁,1.70米的大个儿,看上去已经像个大小伙子了。儿子心中除了书还是书,几乎别无其他。刘娥突然为儿子的好学烦恼起来。

2001年8月,方涛考入南开大学。乡亲们七拼八凑地拿出近2000元,但还缺3000多元,土里刨食的刘娥实在不知如何筹措。最后,她瞒着儿子把自家屋后那20多棵苹果树租给人家,签订了5年协议,才换来4000元。刘娥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算落了地。

接下来又发生了让她更焦心的事。儿子上了大学就像失踪了一样,既不给妈妈打电话,也不来信。刘娥实在放心不下,托邻居帮忙写了一封信寄到学校,这才收到方涛的回信,信的内容很短:“妈,我一切都好,只是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时间不够用,今年寒假我就不回家了。”

儿子上大学的4年里,尽管刘娥没有一天闲着,但还是欠下了两万多元债务。方涛虽然多次获得学校及系里的奖学金,但那些奖学金他都用来给自己买书、买电脑和添置各种学习用品了。

2005年7月,一心盼望儿子毕业的刘娥,等来的却是儿子被保送本院上研究生的消息。

后来为了试试儿子的水平,刘娥在方涛放假的时候让他给表弟补习初中课程。结果没教一个小时,两人就不欢而散。方涛说:“这种还让我教他,这不是拿我开心嘛。”表弟却说:“表哥讲得还没我同桌讲得明白呢!”后来刘娥又让方涛去海边放鹅鸭,当天就走失了3只;让他去集市买肉,明明告诉他买3斤,他买回来不是2斤就是4斤;方涛见人从不主动打招呼,他的理由是“打招呼干吗,说的全是废话”……

这些小事令刘娥很忧心,她担心儿子将来找不到工作,就算找到工作,同事们会喜欢与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打交道吗。刘娥甚至担心,会有女孩喜欢这样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男孩吗。

2008年年初,方涛就要研究生毕业了。刘娥在电话中得知,方涛已经报考了本校的博士生。刘娥再也坐不住了,她决定去学校劝劝儿子。

她到方涛的寝室时,方涛去上课了,同寝室的葛俊接待了她。当听说刘娥是来阻止方涛读博时,葛俊十分坦诚地说:“阿姨,您应该比我们更了解方涛。他真的学愚了,再学下去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就连他的导师都说,学习几乎成了他逃避社会的工具。前一阵,我们一起出去找工作,堂堂一个研究生试讲初一的历史课程,居然把一半的学生都给讲跑了。他不光照着课本念,而且还念得支离破碎。”葛俊越说越激动,“至于平时跟同学相处,那就更不用说了。我跟他同寝室两年半,从没见他打扫过一次卫生。阿姨,您看看他的床,像不像狗窝。您说,如果连生存、自立的能力都没有,有再高的学历有什么用?”

刘娥听得坐立不安。晚上,母子俩一起去吃饭。刘娥问方涛:“儿子,妈虽然是个农村妇女,没你读的书多,可是妈知道读书是为了长本事。你跟妈说说,你的本事在哪儿。难道就是考试拿高分吗?但你能考一辈子试吗?博士读完了,你还考什么?一个男人这辈子不能自力更生,不能养家糊口,你不觉得白活了吗?妈这些年为了供你读书,累得就只剩下一把老骨头了,你难道真的不心疼吗?”

方涛哭了,哭了很久。他对刘娥说:“妈,我试过去找工作,可是没有地方要我。我发现除了当学生,这辈子我什么都做不了。”

刘娥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对他说:“你有文化,有知识,一定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博士咱不读了,从今天开始咱把做人这一课好好补上,行吗?”

2008年4月,方涛回到老家,在他的母校当了一名实习老师。刚开始,方涛去上班时,刘娥会送他去,并且一路上叮嘱他:“在办公室要主动打扫卫生,见到同事要主动打招呼,只要有时间就去听各科老师的课。”晚上回来,刘娥让方涛先备课,然后再讲给她听。

就这样,母亲给儿子当“学生”,夜夜如此。刘娥在听了191天课之后说:“儿子,明天敢不敢跟教导主任申请去上课?”方涛犹豫了很久才小声地说:“敢。”“干吗那么小声,你觉得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吗?”“妈,我敢!”方涛大声地说。

第二天,方涛真的上了讲台。刘娥躲在教室门外偷听,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铃响,刘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全身都被汗打湿了。等儿子走出教室看到她时,刘娥眼含热泪对儿子说:“妈很想给你鼓掌,可是一点劲儿都没了。”

那天,方涛把妈妈背回了家,还说:“妈,打今天起,我一点儿苦也不让您受了。儿子背妈,天经地义。”

更让刘娥骄傲的是,儿子的满腹经纶终于在现实的教学中体现出来。不久,他不仅顶起了学校历史教研组的半壁江山,还成为其他学科的教学干将。

后来校长给刘娥打来电话说:“方涛已经被评为学校2009年度优秀教师。”听到这个消息,刘娥笑了。这位饱受苦难与折磨的母亲终于以自己的智慧,把儿子培养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