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的人口学思考

时间:2022-08-23 01:22:42

战国的人口学思考

战国,即中国历史上从公元前476年到公元前221年的一段历史时期。这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列国并立、争雄天下的时代。也是奴隶制崩溃封建制确立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各国为了取得争夺的优势而殚精竭虑,征战不休;诸子各立其说、百家争鸣。这是中国史上最为学术自由思维活跃而且成果显著的时代之一。西方学者把这一时期作为中华文明的一个飞跃时期。许多学科的研究都必须从这一时期谈起。人口学的研究自然也不能例外。本文谨就战国时代的一些资料进行人口学方面的讨论,以期汲取先哲的思想智慧。

民本——人口之重

这一标题或许个人故弄玄虚的感觉,但是把战国的时代的一切争夺归纳为人口的争夺并非是哗众取宠的。在专制统治的时代里,作为统治者而言,生存的根本就是由足够的被统治者存在。广大人民群众(相当于人口)对于统治者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与价值。

首先,人口是国家基础与根本。这正是最初秦国掠夺韩魏土地而不能置之于死地的原因。秦国得到土地却没有得到人口。人口是统治者的财政来源。统治者维持统治的开支及其挥霍需要的财务都要依靠百姓供给。没有百姓的繁盛,统治者就没有实力。周代的贤能贵族召公曾经劝诫周厉王“民之有口,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犹其原隰之有衍沃也,衣食于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败于时乎兴。行善而备败,其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不难看出统治者对此是有清醒认识的。人口是军队的基本来源。在战国时代,我国尚未形成系统的募兵制度,战时一般是全民皆兵。百姓有为国家服兵役的义务。诗经中写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正是这一现象的客观反映。

其次,战国连年的不休征战加之低下的生产力水平导致了人口规模很小。战国末年的人口仅有两千万,因而对于各国而言,人口其实是一种紧缺的战略资源了。当时尽管已经出现了数以十万计的城市和人口稠密地区,但总的说来还是地广人稀。所以,不仅中原周边的诸侯国有很大的扩张余地,就是在黄河中下游这样的中心地区,国与国之间也还有不少无人居住的空地,有时一支数万人的大军行程千里却会无人知晓。各国周围未加开垦的“草莱”就更多了。以开垦方式扩展国土同样需要人力,因而各国的君主,无不关心“寡人之民”与“邻国之民”的消长。应运而生的上计制度要求县一级的地方官每年向国君汇报辖地内人口的增减。也正是基于这一共识,孟子提出了有名的民本主义“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人口理论——伐谋篇

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用非战争的方式取得胜利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因而无论是哪个国家还是那个学派都在追求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制胜,用政策或外交的手段取得利益。对于人口的争夺同样如此。

诸子中孔子从“孝”的观点出发主张人口的增殖。其后的墨子则主张通过“兼爱”“非攻”的方式实现人口的增殖。而孟子更是提出了一个比较的完整的方案。《孟子/梁惠王寡人之于国也》中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不难看出这位大王对于人口的增殖是相当重视的,并不像有些诗文中所说的“不问苍生问鬼神”。他为了统治的需要,在保障人口增殖方面下了一番功夫。而孟子则不以为然,向他兜售自己的方案:王如知此,则无望民之多于邻国也。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途有饿殍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明代的著名学者曾经评价道“孟子经济唯是教养两端。”他主张通过给与人民生存的基本保障和提供教育的方式实现人口的繁盛。孟子的主张虽然未能得到诸侯的贯彻实施,但是其价值是不容否认的。以至于到今天人有借鉴意义。

《商君书/徕民篇第十五》中商鞅阐述了自己的人口学主张:秦国地广人稀,缺乏人口,应该利用自己的有利条件,用田宅、复除等种种优惠来吸引诱魏韩贫民入秦,以削弱韩魏.增强国力。他说:“今秦之地方千里者五,而谷土不能处二,人数不满百万,其薮泽、溪谷、名山、大川之材物、货宝,又不尽力用,此人不称土也。秦之所与邻者三晋也,所欲用兵者韩、魏也,彼土狭而民众,其宅参居而并处;其寡萌贾息民、上无通名。下无田宅,而恃奸务末作以处;人之复阴阳泽水者过半。此其土不足以生其民也,似有过秦民之不足以实其上也。……今利其田宅,而复之三世,此必与其所欲。而不使行其所恶也。然则山东之民无不西者矣”。“徕民”只是引诱邻国人民逃亡或强制迁移被占领地区的人口,对总人口的增加影响有限。增殖人口的措施则产生了更大的作用。办法是:“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即用加倍征收赋税的办法迫使已有成年儿子的家庭分居,以便让青年及早负起家庭的担子,及时组织新的家庭生儿育女。因家庭贫穷,无力让儿子分家结婚的,就只能让儿子给人家当赘婿。这一政策的核心是用强制的和习惯的压力使男女青年早婚早育。事实上商鞅正是用这样的方式促进了秦国的人口问题的解决。有力的推动了统一大业的进行。秦国未战而得众多人口,无疑是在战略上胜出一筹。

人口之战——伐兵篇

人力在古代战争中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而战争的胜利又会带来俘虏、土地、人民,直接增加人口,或者为增加人口准备了条件。即使是付出极大人力牺牲的战争,只要获胜,对方的人口必定会减少更多,相对的人力优势还是存在的。

我们一般习惯称呼秦国为虎狼之国。秦国的对外战争以残忍凶狠而著称。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白起。。秦昭王十四年(公元前293年),白起攻韩、魏于伊阙,斩首24万。三十四年攻魏,拔华阳,走芒卯,斩首13万;同赵将贾偃战,沉其卒2万人于河中。四十三年攻韩陉城,拔五城,斩首5万。长平之战结束时,“括军败,卒四十万人降秦。起计曰:‘前已拔上党,上党民不乐为秦而归赵。赵卒反复,非尽杀之,恐为乱。’乃挟诈而尽坑杀之。遣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前后折首、虏四十五万人,赵人大震”.据统计,自秦孝公以后,至秦始皇十三年止,秦国军队在各次战役中杀人总数,可查的约为1655000人,而白起为将时就斩首920__0人。白起打仗以歼灭战为主。

以上可以看出,战国

的战争很大意义上是一种对于人口的屠杀。有人认为这是人性的残忍,其实这绝不仅仅是个人的感情而是政治。

统一必须通过战争来实现,而战争要由军队去进行。秦国的统一遇到最为顽强的抵抗就是六国的军队。歼灭六国的军队是唯一的办法。另一方面,人口是六国的根本,在无法夺得人口的情况之下,消灭敌方的人口以形成扩大己方的人口优势是唯一可行的法子。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战争其实是人口的战争。

北宋科学家沈括在《梦溪笔谈》卷十一中有如下的计算:出战时每个民夫可以背六斗米,士兵自己可以带五天的干粮,一个民夫供应一个士兵,一次可以维持十八天。(六斗米,每人每天吃二升,二人吃十八天。)如果要计回程的话,只能前进九天的路程。两个民夫供应一个士兵的话,一次可以维持十六天。(一石二斗米,三个人每天要吃六升。八天以后,其中一个民夫背的米已经吃光,给他六天的口粮让他先返回。以后的十八天,二人第天吃四升米。)如果要计回程的话,只能前进十三天的路程。(前八天每天吃六升,后五天及回程每天吃四升米。)三个民夫供应一个士兵,一次可以维持三十一天。(三人背米一石八斗,前六天半有四个人,每天吃八升米。减去一个民夫,给他四天口粮。以后的十七天三个人,每天吃六升。再减去一个民夫,给他九天口粮。最后的十八天两个人吃,每天四升。)如果要计回程的话,只可以前进十六天的路程。(开始六天半每天吃八升,蹭中间七天每天吃六升,最后十一天及回程每天吃八升,中间七天每天吃六升,最后十一天及回程每天吃四升。)三个民夫供应一个士兵,已经到了极限了。如果要出动十万军队,辎重占去三分之一,能够上阵打仗的士兵只有七万人,就要用三十万民夫运粮。再要扩大规模就很困难了。(遣送运粮民夫返回要派士兵护送,因为运输途中还会有死亡及患病的,而且要利用这些减员的粮食供应护送兵。)

每人背六斗米的数量也是根据民夫的总数推算出来的,因为其中的队长自己不能背,负责打水、砍柴的人只能背一半,他们所减少的要摊在众人头上。另外还会有死亡和患病的人,他们所背的也要由众人分担,实际上每人背的还不止六斗。所以军队不容许有吃闲饭的,一个吃闲饭的人二三个人供应他还不够。如果用牲畜运,骆驼可以三石,马或骡可以驮一石五斗,驴子可以驮一石。与人工相比,虽然能驮得多,花费也少,但如果不能及时放牧或喂食,牲口就会瘦弱而死。一头牲口死了,只能连它驮的粮食也一同抛弃。所以与人工相比,各有得失。

其实沈括的设计是以周密的安排、合理的调度而且不发生意外为条件的,在一般情况下很难达到这样高的水平。在战国时代,战争需要消耗的人力财力物力显然要更大更多。因而战争对人口的需要也就更大。

试想一下长平之战,上百万的秦赵军队鏖战于长平,为战争而服务的人口当有三到四百万。这还不包括在后方从事生产的人口。即全国当时至少有四分之一的人口被绑在战争的车轮之上。这几乎可以说是两国当时的全部人口了。如果要收编这些人,首先粮食供给是一个大问题,战争已经使得强大的秦国极为疲弊,要维持这些人的生存是不可能的。另一方面,经验已经证明,高傲的三晋人不会向秦人屈服,把这些人留下来的唯一结果就是赵国失掉战争但保留了实力,对于秦国而言,无异于一个强大的威胁。长平的血战变得价值微小,这是任何有远见的人都不能接受的。因为这场大战意味这两国的国运,意味着战国历史的走向。历史发展到这样的时代,战争发展到这样的规模时,真不知道是历史的悲哀还是战争的悲哀,然而对于战争的主角——人口而言,悲哀是绝对的。人口成了战争的要素和牺牲品。统治者动辄调动数十万的人力物力为自己的私利而奔走,这成为人口迟迟得不到发展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

思考——人口学的启示

我们研究人口学,就是要通过研究寻求人口与社会的和谐发展。我们可以从古典的理论与史料之中汲取有用的东西,以更好地促进人口学的发展进步。战国的人口学探讨或许可以给我们一些启示。比如孟子与商鞅的理论了,在今天认识有积极的指导意义。从惨烈的战争之中,我们也可以认识到人口对于战争的形式、规模、决策的影响。至于战争对人口的破坏则更是触目惊心。因而用和平的方式实现人口的发展因该是我们科学理智的追求。向西方殖民者、日本侵略者一样企图以战争解决人口的发展问题,最终是会危害事情的发展的。

参考书目:《战国策》、《孟子》、《商君书》、《诗经》、《梦溪笔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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