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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农历正月初十一早,安徽凤阳的李杰就来到了南京市安德门劳务市场。市场的保安以为他是来找工作的,就拿了一张求职表让他填。“我不是来求职的,是来招工的。”李杰告诉记者。受金融危机的冲击返乡后,他在家乡凤阳开了一家手机维修店。生意一天天好起来,人手就不够了,这回就是到南京来招一些懂得手机维修技术的人员。

在安德门劳务市场,像李杰这样回乡创业后出来招工的农民工老板不乏其人。在2000万受金融危机冲击的返乡农民工大军中,创业正成为一种崭新的谋生方式。

被动的主角

2009年春节前的一个星期天。早上5点,32岁的黄诠淞就睡不着了,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穿上了新买的皮衣,抱着一个大泡沫箱子就出了门。

黄诠淞家住重庆市巫山县大昌镇,从家到县城还有近3个小时车程。泡沫箱子里装着6瓶他自己刚酿出的啤酒,他要去推销自己的产品。

金融危机来临之前,黄诠淞正在北方某知名啤酒厂打工。2008年下半年,受金融危机的影响,他成了返乡农民工中的一员。回到大昌后,黄诠淞拿出全部积蓄,开办了巫山第一家啤酒厂。利用之前在啤酒厂打工时偷师学到的技术,2009年春节前,他终于酿出了第一瓶本地产啤酒。

黄诠淞的身后浓缩了一批返乡农民工的普遍状况:一方面常年在外打工,已经不适应农村的生产和生活方式,返乡后,迫切需要通过创业寻找到新的经济来源;另一方面,他们的文化水平虽然不高,但在打工的生涯中,学到了一定的生产技术,开阔了眼界,有了一定的资金积累,为成功创业提供了可能。

著名经济学家辜胜阻认为,中国已经历了三次创业浪潮。第一次是改革开放初期,城市边缘人群和农民当上个体户;第二次是邓小平南巡讲话后,一批体制内的学者官员下海经商;第三次是本世纪以来,一批以海归为代表的高科技人才创业。当前,第四次创业浪潮正在形成,即由这次全球金融危机和就业危机所“倒逼”的农民工创业和大学生创业。中国的返乡农民工们,就这样被动地成为第四次创业浪潮的主角。

不过,像创办啤酒厂这样的创业方式,在返乡农民工群体当中并不常见。黄诠淞的啤酒厂,总投资近90万元,包括他的全部积蓄和几十万元贷款。从产业构成看,已经走上创业之路的农民工,绝大部分从事的还是特色种植养殖、小型加工、餐饮、运输、小商店、农村旅游等相关行业,很多还是依赖“有土地”这个基础。他们一般投资规模在5万元以下,只是为了家庭谋生寻找一条新的出路,是典型的“生存式”创业。

生存是最大的动力

如果没有2008年的金融危机,谢小益现在很可能还在继续着自己的打工生涯。从2001年开始。在过去的8年中,他南下广州、深圳,北上大连、北京,从手袋厂、电子厂到建筑、装潢,到过很多地方,做过很多工种,积蓄了一些资金和经验,但一直没有勇气走上创业之路。

2008年下半年,当国际金融危机开始影响到国内的部分企业时,正在大连市一家建筑装潢公司打工的谢小益也感觉到了丝丝寒意,渐渐没活儿可干了。无奈之下,他返回了家乡湖北省浠水县洗马镇枫杨村。

习惯了在外打工的生活,农活早已生疏了,谢小益不得不寻找新的经济来源。由于过去曾有过在养猪厂打工的经历,他想到了办一家养猪场。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在家门口办起了一家养猪场,并且与其他14位养殖户一起,注册了浠水县兴旺养猪专业合作社,开始了一条新的致富之路。

谢小益的经历是大多数返乡农民工创业历程的缩影。习惯了靠打工来增加收入的农民工们,他们的创业愿望,往往最初并非来自于对财富的追求,而是被现实所推动,将创业当作打工之外的另一种谋生手段,是一种被动性的创业。

受资金和技术方面的限制,这些农民工的创业还表现出很大的依赖性,外力的扶助,是促成他们创业的重要动力与支持。“我们创业得到了很多部门的支持。”谢小益说,农村信用社迅速提供了小额贷款,养殖技术上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向畜牧站咨询,他们还经常上门辅导。

这种依赖在浙江省丽水县的返乡农民工严煜身上表现得更加明显。严煜中专毕业后,一直在杭州打工,受金融危机影响返乡后,看到一直在外做生意的村主任罗治才回来搞农家乐,便跟着一起搞。2009年春节过后,严煜申请了小额贷款,将家里的房间都装修成标准间。“装修一间带卫生间的房间,政府补贴600元;不带卫生间的补贴300元。”严煜说,这种补贴,也是促成他从事这一项目的主要原因。

这种被动性与依赖性带来的结果是,大部分创业农民工,仅仅将创业当成谋生的另一种方式,因此对于企业的长远发展缺少足够的规划,有意识创办成长型企业的个案并不多见。然而另一方面,正是因此,农民工返乡创业者对企业的利润追求一般并不高,主要依靠低廉的劳动力和原材料赚钱,这使得农民工返乡创办的企业表现出销售渠道比较稳定、利润率比较稳定、技术比较稳定的特点,对农民工来说,创业变得简单易行,容易掌握。

观望的热情

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2009年2月6日公布,目前我国农村外出就业的农民工已超过1.3亿人,春节后需要重新就业的农村劳动力在2000万人以上。为促进返乡农民工创业,各地政府都出台了无息贷款、补贴、免费培训等一系列支持农民工创业的优惠政策,但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许多返乡农民工仍在等待,市场、观念等诸多因素制约着农民工创业。

资金和技术是农民工创业路上的最大困难。河南省叶县旧县乡梅湾村村民程军涛在深圳一家音响生产厂家上班两年多,他告诉记者,他在那里上班只是负责某一道生产工序的工作,只能学点皮毛的知识和技术。没有好的技术,也没有资金,创业对他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由于资金相对缺乏,对风险的顾虑也就随之而来。叶县田庄乡孙庄村40岁的返乡农民工孙一山表示,自己这几年在外地打工,好不容易才攒了一些钱,创业总是有风险的,“怕把自己辛辛苦苦赚到的钱给赔了”。

与这些徘徊在创业门外的顾虑相比,已经在进行的创业过程中遇到的困难显得更为急迫。

啤酒厂虽然创办起来了,黄诠淞并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与生产出啤酒相比,怎样为自己的产品找到销路,打开市场,在他看来才是真正的挑战,毕竟产品只有卖出去才能产生利润。对于已经走上创业道路的农民工而言,销售是不容回避的难题,在打工的过程中,他们能够相对容易地学到技术,然而在产品销路和销售技巧方面,却明显显得经验不足。除此之外,运输、包装、管理、服务,真正走上创业之路时,这些都是摆在返乡农民工面前的难题。

大学生村官、河南省叶县旧县乡高庄村党支部书记魏进庚告诉记者,通过与农民工的沟通他发现,制约农民工创业的原因有以下几种:资金缺乏,贷款困难,不愿意赔本冒险;在外打工学到的技术不适合农村市场,好多人学到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加工操作,而不是成熟的技术;他们的文化素质不高,很难适应多变复杂的市场;农村老家的生活、生产条件比较差,即使创业在家开工厂,也没有什么优势,况且还要加上运输成本等。

创业加速度

农民是中国最庞大也是最顽强的群体。

尽管面临着种种风险与困难,2000万返乡农民工们,仍然已经在寻找着自己的创业式生存之路。

开办养猪厂的谢小益已准备增加15万元的投入,扩大养殖规模。他还打算在洗马镇上建一个仔猪交易市场,不仅满足合作社成员的仔猪供应,还可以为其他农户提供仔猪。

而在陕西省蓬溪县宝梵镇龙洞湾,返乡农民工敬鹏程在向亲戚朋友借来10万元本金开办养鹅场创业初见成效之后,又从多年的打工经验中受到启发,决定延伸产业链,高薪聘请了一位从新加坡回国的厨师,办起了百草鹅休闲农庄,并搞起了生态循环农业。

政策上的利好消息也不断传来。前不久召开的中央农村工作会议提出,要积极支持农民工返乡创业,从贷款发放、税费减免、工商登记、信息咨询等方面予以支持,各地也纷纷出台相关政策,积极帮扶返乡农民工走上、走好创业之路。

对于返乡农民工来说,除了利用好这些优惠政策,还应从哪些方面获得创业的加速度?

首先应根据自身的技术和资金情况,确定好自己的创业方向。种植、养殖行业,由于具有先天的技术优势,依然是农民工创业的热点,要注意选择现代化的营销手段和销售渠道,将农产品进行包装、深加工,提升其附加值。

此外要充分依托本地的资源优势,包括人力资源优势、产业资源优势、自然资源优势等。如当地有奇特优美的自然景观,可开办“农家乐”;有丰富的石材资源、竹木资源,可开办石材加工和竹木加工企业;有地方手工艺特产,可开办相应的加工作坊等。

除了利用家乡的资源,选择打工时从事的行业进行创业也是一条捷径。利用打工时积累下的技术、销路等优势,能极大节约创业成本,并且利于提升经营管理效率。

而对于年轻一代的农民工,他们创业的天地,已经不仅仅在家乡农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走进城市。一方面,对在这些地区工作过多年的农民工来说,他们已经熟悉了市场、资源,开始建立起一定的人际关系,面对一个容易起步的较大的市场规模;另一方面,中国的大都市居民的工作区和生活区的饮食、生活、保健、休闲、废品回收、上门的家庭维修和清洁服务等行业,都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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