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刺激内需计划

继续紧缩货币除了伤害本国的实体经济，已经没有太多意义。

摩根大通在2008年8月份的一份报告引起了很大反响。报告称，中国政府决策层正在审慎考虑一项总金额约为2000亿元～4000亿元的经济刺激方案，“包括减税、稳定国内资本市场和支持国内房地产市场的健康发展等措施。”

中国经济如今确实需要这样一个刺激内需的方案，因此上述报告的客观背景是存在的。有些人认为目前的经济发展还可以，不需要刺激经济。但从1～7月份的数据分析来看，经济下滑已经很严重，此前公布的上半年GDP的增长速度高估了经济增长。

根据国家统计局此前的估计，在2007年GDP增长11.4%中，消费、投资、净出口分别拉动4.4、4.3和2.7个百分点。在2007年如果以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代表消费，全年该指标同比名义增长16.8%，考虑全年商品零售价格上涨3.8%，则全年社会消费品零售的实际增长为12.5％。可以看出，社会消费品零售实际增长12.5％可以支持4.4个百分点的增长。2008年1～7月累计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59672亿元，同比增长21.7%。用零售物价指数消除价格影响，2008年1～6月份零售物价指数上升7.5%,则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实际增长13.2%，可以计算出社会消费品零售的实际增长对于GDP贡献从4.4个百分点提高到4.6个百分点。

2007年全年固定资产投资增长24.8％，全年固定资产投资价格上涨3.9%，实际投资增长20%。同样我们可以看出社会消费品零售实际增长12.5％可以支持4.3个百分点的经济增长。2008年1～7月，城镇固定资产投资72160亿元，同比增长27.3%。上半年，固定资产投资价格同比上涨10%。考虑到投资价格指数的因素，实际增长是15.7%。投资对于GDP的贡献从4.3个百分点下降到3.3个百分点。

2007年名义净出口增长率是47.7％，考虑到进出口价格指数变化，2007年的实际净出口增长率是49％，对于经济增长的贡献是2.7个百分点。2008年1～7月份，累计贸易顺差1237.2亿美元，比去年同期下降9.6%，考虑到进出口价格指数变化，实际净出口增长率是12％。贸易顺差的增长对于经济增长的贡献从2.7个百分点下降到0.66个百分点，将以上三项相加，结果是8.56％。计算的结果显示，经济增长速度已经从11.4%下滑到8.56%，下滑的幅度是2.84个百分点，幅度不可说不大，而且还有进一步下滑的趋势，因此通过刺激内需阻止经济的下滑是当务之急。

在肯定这个背景前提后，需要特别提出的是，这一轮经济增长下滑的原因是货币紧缩过度，投资对于GDP增长的贡献已从4.3个百分点下降到3.3个百分点，因此只有放松货币紧缩政策，恢复投资的正常增长，甚至加速其增长，才能防止经济下滑。财政刺激政策的后果往往是一次性的，过度的财政政策刺激还可能导致财政赤字，在经济学分析中是存在很多负面评论的。因此在各国的政策实践中，财政政策的使用往往是在货币政策使用之后，尤其是作为货币政策已难奏效时的补充手段。1997年和1998年中国政府在刺激内需时是这样。而在2007年末2008年初美国政府挽救次级贷危机中的美国实体经济滑向衰退时也是这么做的。而当前在货币政策完全没有放松的时候，出台较大规模的财政刺激政策确实有些本末倒置，这是该报告的一处“硬伤”。

因此刺激内需首先应调整紧缩的货币政策，其标志性的做法是降低银行存款准备金率，目前17.5％的银行存款准备金率已经过高，而最近1.5个百分点的提升更是有待商榷。此外还应出台一些税收方面的调整政策，例如已经在东北成功实行的增值税转型政策应该尽快向全国推广，在企业和个人所得税方面也有一定的调整空间。

以上建议容易受到的批评是基于对通货膨胀的忧虑。然而CPI的逐月下降已表明通胀压力正在释放，但批评者们将关注的焦点放在了工业品的出厂价格（即PPI）上，其主要依据是国际油价的高涨，一些人甚至想论证国际油价的高企是中国经济过快增长导致的。但最近发生的一个事件可以证明上述因果关系并不成立。

事件的开始是美国关于商品市场的多机构工作组（该工作组的主席是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FTC）在2008年7月22日的一个中期报告，其报告的主要结论是原油价格的上升是全球基本供应和需求因素所导致的结果。这个结论自然与认为期货市场上的投机力量是主要因素的看法相左。当时有人指出，CFTC的一个重要漏洞，就是他们对‘行业交易商’的认定和‘非行业交易商’的定义有问题，所以报告里的数据并非投机者在市场上交易的真实数据。

随后在8月6日，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FTC)消息称，在调查石油期货价格是否被投机客操纵的调查中，发现一家“超级”石油投机交易商，总共持有高达3.2亿桶的巨额原油期货头寸，相当于近5000万吨原油。 CFTC将此家石油交易商从原来的“行业交易商”(commercial trader)身份，重新划入“非行业交易商”(non-commercial trader)身份。这家单一交易商身份的重新认定，引起了整个市场结构的重大变化――以往持仓报告中，“非行业交易商”的持仓比例接近38%，而重新“站队”以后，投机交易商的未平仓合约中的持仓比例，上升到48%。除了修正最新报告以外，CFTC还追溯修改了到2007年为止的全部市场数据报告。这一结果已经使原来CFTC报告的结论需要做出修改，同时也使高油价符合全球基本供求关系，甚至认为是中国的增量需求导致高油价的说法难以成立。

我们需要猛醒。在我们紧缩货币，紧缩贷款，甚至经济下滑和企业关闭都成了为了控制通货膨胀需要支付的代价时，国际上的大公司却在国际期货市场上通过疯狂的“做多”而获取超额的利润。这种国际期货市场上的油价高涨很快传导到现货市场，伤害着全球的能源消费者。那么，在国内紧缩货币对于全球的物价上升又有什么意义？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油价高涨使得美国的消费者难以忍受，对于国际期货市场上投机力量的监管就会从“摆摆样子”变成“十分认真”，那么油价的下降就可以期待。过去几周我们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种发展，如果这种趋势能够持续，PPI就会逐步下落。反之，如果对于原油的投机不能被控制，那么原油的价格超过前期高点也是有可能的。

在这样的背景下，再怎么紧缩我们的货币都是无用的，因为根本是两回事。所以结论是：继续紧缩货币除了伤害本国的实体经济，已经没有太多意义。

（作者为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