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卡夫卡创作中“人的动物化”

时间:2022-08-20 12:57:52

浅析卡夫卡创作中“人的动物化”

[摘要]动物形象是卡夫卡创作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他选取动物或类似动物的艺术形象作为作品中的主人公或是重要角色,其根本原因在于他对人的生活具有一种非人化的体验和感悟。正因为他此种非凡的生活体验,致使他选取动物形象作为切入点,通过对他笔下生活在下层的小人物的描写,从而表达他对人的存在的独特感受。

[关键词]卡夫卡 人的动物化 动物形象

[中图分类号]I5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1)08-0055-02

“人的动物化”,即在卡夫卡的作品中,他笔下的艺术形象本应当是人,可卡夫卡在描写过程中,将这些人物形象作了动物化的处理,从而使他们在外形或形态上出现了动物的相关特征。在卡夫卡早年所作的《乡村婚礼筹备》中,卡夫卡在此已经开始试着去表现人的动物化了;在《变形记》,卡夫卡在此明确写到人变形为动物――甲虫;人的动物化特征在《饥饿艺术家》中表现得较为微妙,因为饥饿艺术家在外形上一直没有明显的动物化的变形,但长达四十多天保持饥饿状态的艺术表演,这远远超出了常人的生理极限,实际上饥饿艺术家已经动物化了。“人的动物化”这类作品是卡夫卡所表达的思想旨趣最为形象的概括,而不单单是作为作品的故事结构而出现的。

一、婚姻的逃避者

在1907~1908年间,卡夫卡创作了一部未完成的小说《乡村婚礼筹备》,其中就有关于拉班想象自己是一只甲虫去参加乏味婚礼的描述:“我压根儿没必要亲自到乡下去,我只需打发穿着我衣服的躯体去就行了。当我躺在床上时,我相信自己具有一只大甲虫……它将妥善处理一切。”拉班自己不愿去参加乏味而又冗长的婚礼,只派躯体前往,并想象自己是只大甲虫,且装作冬眠的样子。从表面来看,拉班龟缩在大甲虫的躯壳里,他好像失去了属于自己原本的空间,但事实上他却逃避了应尽的责任与义务,甚至是现实生活的压力,且获得了自由。

拉班对婚礼的逃避与卡夫卡对爱情与婚姻的逃避在此处不谋而合。卡夫卡一生主要与菲利斯、密伦娜和朵拉这三位女性有过较为亲密的交往,她们都曾深深地吸引了卡夫卡,但又在不同程度上让卡夫卡感到畏惧。三次订婚经历都未曾使他们步入结婚的殿堂,卡夫卡也曾因为爱情的不堪重负,又相继选择了逃避。正如卡夫卡在日记中写道:“我一直以来如此热烈地爱着菲莉斯,但出于自身写作的考虑,它却挡住了我,因为我相信婚姻对我的创作是有危害的”,卡夫卡的努力最终以失败告终。如果说菲利斯不够理解卡夫卡的话,那么密伦娜和朵拉呢? 密伦娜是一个特别理性,同时与卡夫卡有着相同的兴趣,并且非常地爱他和理解他的人,但正因为如此,卡夫卡又惧怕与密伦娜结婚,因而也未能如愿。至于理解卡夫卡又不让他感到惧怕的朵拉,卡夫卡却痛恨她出现的太晚。卡夫卡终身未娶的原因正如他在日记中提到的一样,他最挚爱的文学创作需要的是自由、孤独与宁静,写作如同魔鬼一样缠着卡夫卡。写作不允许卡夫卡结婚,写作才是卡夫卡真正的情人,文学创作才是卡夫卡的志趣所在,爱情和婚姻终究无法改变这一切。

结婚和写作在卡夫卡那里根本不可能同时存在。在这相互敌对的矛盾中,他选择了逃避婚姻,就意味着全身心地投入写作,宁愿像拉班一样呆在动物的世界里,把自身附于动物的躯体内,以此寻找着属于他的那份孤独与安宁,望步于结婚的殿堂。

二、家庭里的陌生人

在中国古典文学中,人化为动物的事例很多,如梁祝化蝶,焦仲卿、刘兰芝化作鸳鸯等。蒲松龄的《聊斋•促织》也写变形,其中的鬼怪神狐都是人的化身,但其笔下的变形主要是表达对理想的一种寄托之情。卡夫卡写人变成甲虫,他只注重写变形的既定事实和结果,其变形是一种世界观的表达。

《变形记》的开篇写道:“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大甲虫。”格里高尔由于受到沉重的肉体和精神上的压迫,使其失去了作为人的本质,异化为甲虫。同时,通过格里高尔变形后的遭遇,使其产生了强烈的陌生感、孤独感、恐惧感、放逐感、压抑感及对威权的恐怖,这正是对现代人真实感受的一种体现。人变成大甲虫成了人生存状态的寓言,成了令人可怕的、无出路的、在劫难逃的孤独与陌生人的象征。这种陌生感主要体现在家人相互间的亲情淡化、关系逐渐恶化,直到后来遭到家人的抛弃,终究成了家中最为陌生的人。《变形记》中的此种孤独感和陌生感就是通过格里高尔变成甲虫后所遭遇的一切而表现出来的。格里高尔变成甲虫,此刻甲虫便从人的视角去看人类,他看到的则是一群冷漠无情的人。站在人的角度来看虫性,那么变形后的格里高尔则变得更加的恐惧、孤独与无助。变形后的格里高尔具有两面性,他既是人同时也是虫,他体验着人与虫的双重痛苦;可他又不是人也不是虫,因为他无所归属,只是世界上的一个陌生人。

在格里高尔的一生中,家庭、工作和个人理想间的冲突与矛盾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这些矛盾和痛苦一直伴随着他,直到在家人的抛弃中凄凉地死去。格里高尔之所以成为家庭中的陌生人,不仅仅是因为他从人变为甲虫,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失去了人的语言能力,其中更为重要的是因为他在为其家人而活,而从未真正地为自己活过。他在家中扮演着如同一台挣钱机器的角色,一旦这机器遇到故障无法正常顺利运转时,那么他就将失去其存在的基础。变形后的格里高尔对他出了什么事感到非常的好奇,相反却没有对为什么变成甲虫这整件事做过多的追究,反倒很快接受了自身变形的事实。此刻他急切地想知道变形后的他该怎么办,自己的日常工作和挣钱养家的义务该怎么处理。他一直想着替父亲偿还债务,让家人过上安稳舒适的生活,他把这一切看作是他的职责和义务。家人却因为他的变形,因为他失去了与家人交流的语言,因他失去了工作而对他持异样的看法。家人认为他只会给他们惹麻烦,是增添负担的丑陋的可恶的怪物。格里高尔察觉到了这一切,因而他心甘情愿地接受了死亡,从家里永远地消失了。格里高尔变成甲虫的遭遇,很好地反映了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人之间裸的金钱利害关系,就连家人之间也毫不例外。一个人一旦失败、落魄、竞争无力,他就会遭到人们的嫌弃和蔑视,甚至遭到整个世界的抛弃,处在一种极端的陌生与孤独感之中。

三、艺术的追求者

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描绘了一个“永远的饥饿者”的形象,让我们不由地联想到卡夫卡自己,及笔下的饥饿艺术家。因过于酷爱与执著艺术,导致了他自身一系列悲剧的发生,使其最终牺牲了自己。在对艺术的追求上,他们极为相似,可见《饥饿艺术家》就是卡夫卡自身对艺术追求的一个最好写照。

饥饿艺术家在对艺术的执著追求中,曾一度处在理想与现实、艺术与生命的矛盾中。饥饿艺术家从原本只有40天的饥饿表演一直坚持到自己身体消亡的那一天。艺术是永无止境的,正因为如此,艺术家追求无限的艺术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其有限的本体。艺术家对饥饿艺术表演永远也无法满足,他把饥饿艺术表演看得比生命还重,他宁愿选择他最热爱的艺术也不愿中途放弃他对艺术的追求。然而,追求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牺牲本体,恰如浮士德的满足就意味着肉体的消失一样,生命在于追求事业,而事业的追求却窒息了生命。

然而,饥饿表演是饥饿艺术家的生存目的之所在,如同创作就是卡夫卡的生存目的一样。尽管要求的表演期限是40天,但是饥饿艺术家则认为不应该在饥饿表演即将达到最高峰的时候停止,因而他一直在寻找机会继续其饥饿表演。因此艺术家在孤独与不解中坚持他的艺术追求,正如卡夫卡在孤独和不解中写作。尽管有那么多不同年龄阶段的观众来观看他的表演,但真正能理解他、欣赏他并对其表演感到满意的却没有,他自己才是饥饿表演的惟一忠实观众,可他对其表演却又从未满意过。饥饿艺术家没有别的办法,他必须继续保持饥饿,正如他在弥留之际所说的:“因为我找不到适合自己的食物。假如我找到这样的食物,请相信,我不会这样惊动视听,并像你和大家一样,吃得饱饱的。”直到临死前,他眼里还流露出坚定的信念,他要继续保持饥饿。“我只能挨饿,我没有别的办法。”正因为找不到适合自己的食物,那么也就意味着他无法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饥饿艺术家已无法离开饥饿,艺术已经成了他的全部。

【参考文献】

[1]卡夫卡(著),洪天富,叶廷芳(译).卡夫卡全集[M].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

[2]曾艳兵.卡夫卡研究[M].商务印书馆出版,2009.

[3]尼采,周国平(译).悲剧的诞生[M].三联书店,1986.

[4]叶庭芳,论卡夫卡[M].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8.

[5]胡志明.卡夫卡现象学[M].文化艺术出版社,2007.

[6]Jack Murray.The Landscapes of Alientation: Ideological subversion in Kafka [M].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1.

[7]Erich Heller.Kafka[M].London:Fontana,1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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